庄晓梦看了王达飞一眼,没去纠正他口中的“异境”——这是叶何给他们几个的说法——而是略微凝眸望向八卦台。
只有五处法阵都关闭、五处封印都锁上之后,才会因为封印内里共通而出现一段可以互相传送的短暂时间。
庄晓梦希望那个时间尽快到来。
……
乾山法阵之中,韩明亦两次打碎幻境之后,看见了四四方方的大殿和东南西北四角的蜃龙烛。
他眸光瞬间变得凝重。
“还真是蜃龙烛?怎么会这么巧?”
一种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担忧如风暴般席卷而来。韩明亦攥紧拳头,眸色深沉,强行压抑住内心那股犹如活火山般即将爆发的情绪,快步冲向大殿四角,一一掐灭了四根蜡烛。
四方殿中央,阵眼如他所想一般出现了。
韩明亦的神色越发凝重。
他在地震般的摇晃中将封印符贴上,看见它自行运转、完成封印加固,表情却没有一丝欣喜。
在确认情况已定之后,韩明亦立刻绘出八卦图案离开了摇摇欲坠的法阵。
白光闪耀,然后熄灭。
韩明亦重新站在了山洞里,重新站在了八卦台前。
他正要拿手机,忽然惊讶地看见面前立着一道人影。
“爸?您怎么在这?”
韩震负手而立,见韩明亦全须全尾地脱身、浑身上下似乎没受什么伤时,古井不波的双眸中,某种深沉之色似乎有所消退。
他答道:“受叶何所托。”
“叶何?”韩明亦霎时间双眉紧蹙,“他为什么……”
忽然间,韩明亦瞳孔一缩,身形一晃,闷声倒地。
“明亦!”
韩震瞬间紧了神色,直接冲上前,扶住差点栽倒在地的韩明亦。
只见他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淌出鲜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唔……七窍流血……怎么,会……”
“你在法阵中耗费过多,灵力枯竭了?”韩震一边迅速地将韩明亦扶起,让他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一边镇定地问道。
韩明亦紧蹙眉头,脸色如纸地摇了两下头。
韩震眼中闪过疑惑,但未影响他的动作。他将韩明亦调整成打坐的姿势之后,自己以相同的姿势坐在了他身前。两人面对面,韩明亦坐得歪歪斜斜,仿佛秸秆似的随时都能倒下,韩震坐如钟,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黄符,双手掐诀,夹符贴于韩明亦的头顶。
“天玄地黄,授命阴阳。得道之柄,以抚八方。三才一所,混合乾坤。造化灵府,归于一乡。”
韩震声音落毕的那一刻,黄符无声自燃。橙色的火焰即刻燃烧,温暖如蜜般流淌而下,又如涟漪一般将韩明亦的身体包裹而后又消失。
似乎有灵气窜进七窍之内,填补了突如其来的亏空。
韩明亦的眼耳口鼻不再流血了,他的呼吸也从出气多进气少而逐渐趋向平稳。
韩震又取出了一道净化安神符和一道止血疗伤符,依次用在了韩明亦身上。
韩明亦的脸色终于有所回暖,不再显得苍白可怖了。
“呼……呼……”韩明亦坐在蒲团上,却如在急速奔跑一般,流了许多汗水,肩膀上下起伏,沉沉地喘息着。
“不要着急。静功调息,虚灵会顶。将灵气聚于百会而后徜徉开来。”韩震稳声指点。
“是。”
韩明亦习惯性地应了一声,然后将呼吸节奏调整得深而缓,同时闭目坐直,双手自然放于双膝之上。
一呼一吸。
一呼一吸。
二十来次呼吸之后,韩明亦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还残留着血色,但清晰地映出了韩震的身影。韩明亦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缓过劲来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不自禁诚心拱手道谢,“谢谢师父。”言毕,他忽然问道,“您刚刚用的第一道符是什么?我好像从没见过。”
韩震承了他的谢,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如炬地问道:“你为何会突然七窍流血,你自己知道原因吗?”
韩明亦放下双手,蹙眉思索,过了半晌,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刚才七窍流血时有何感觉?”
“感觉……感觉身体好像快要干涸了,关节要穴跟针刺一样疼痛,耳目昏聩仿佛世界渐远,眼前已经开始闪走马灯,总体而言和之前在熊山那时一样……”韩明亦说着说着,忽然目光一凛。
韩震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有多一样?”
“完全,一模一样。”韩明亦声音发紧,“就好像是,当时的五感平移到了刚才。”
韩震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韩明亦神色发紧,喃喃道:“难道……可祂已经沉睡上万年了——祂醒了吗?”
“祂没有醒,但十八年前那场事故里,或许有什么存在拿取了祂的力量。”韩震沉吟道。
“十八年前……”韩明亦蹙眉,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在法阵里看到的就是十八年前的那场事故。”
“什么?”
韩明亦沉声道:“乾山法阵是蜃龙烛织成的幻境。”
韩震目光一变。
“爸,您说这是巧合吗?”
韩震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
占卜之后,他的答案为:“不是。”
韩明亦已然站起身,站在八卦台前,盯着时明时亮的九宫八卦,眼中溢满担忧之色而显得尤为深邃。
他无意识地低声喃喃:“小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