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间,这道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一瞬间,齐霁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停下脚步,他迟疑的回眸。
床上的人眉间紧蹙着,好似做了什么噩梦,垂下的眼睫也在胡乱的颤动着,不安到了极致。
抓着他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泛了白,而那张薄唇张合,再度吐出一句“别走”。
不是幻觉。
尽管很难想象周砚会说出这种话,但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在抓着他的手,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无意识的祈求他能留下来。
一向冷漠的人身上出现脆弱好像更勾人情绪。
齐霁无端觉得心口有点晦涩,叹一口气,打消了去隔壁睡觉的念头。
折回身,他俯身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覆上周砚紧蹙的眉间,低声喃喃,带着安抚的意味:“放心,我不走,您安心睡吧。”
也许是他的音色太过轻软,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又或者是二者皆有,总而言之,差不多五分钟后,周砚眉间渐渐松开来,看起来安稳了不少。
只是依旧抓着他的手。
看来今晚大概率要保持这个动作了。
齐霁目光从两人紧握的手上收回,在床边坐下,开始守着周砚打瞌睡。
没想着跟周砚一起睡的,毕竟上次他在周砚床上醒来的场面着实有点太冒昧,但很明显,人在大多时候并不能抵抗自己的身体本能。
什么时候躺在周砚身边睡着的他不知道,反正等他睁开眼,时间好像又回溯到了不久前雨夜后的那个清晨。
就连窗外含着潮湿水汽的天气都极其相似。
齐霁盯着周砚沉黑的双眼看了看,又盯着自己勾在周砚腰上的腿看了看,沉默几秒,尴尬狡辩道:“如果我说这是您先动手的,您相信吗?”
周砚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齐霁险些把床单扣出一个洞。
片刻,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从周砚身上剥离:“虽然但是,昨晚确实是您先挽留我的。”
昨晚的一切都在高烧里笼罩上了一层纱,周砚什么都记不起来。
比如说他是怎么回来的,比如说齐霁为什么会过来,又比如说,他到底是怎么挽留齐霁上他床的。
他也没兴趣纠缠这些。
这些天难以抑制的低落情绪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散。
他恹恹的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今天不上课吗?”
这件事说起来就让人很生气!
周砚作为一名霸总当然可以选择不去上班,但他却无法选择不去上课!
就在两小时前,他收到了舍友的电话,问他为什么没去上课,是不是疯了。
他却只能跟辅导员请假!还得绞尽脑汁想一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
重点是,当时他记得他明明有把自己挪了离周砚有一人远!
事情的发展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脱离预想。
“我请假了。”齐霁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也跟着坐起来:“饿了吗?我去做饭。”
随后周砚进卫生间洗漱,齐霁下楼做饭,最后两人在餐厅落座。
吃完饭后齐霁又给周砚量了一次体温。
有点复烧。
果然请假是正确的选择。
齐霁把周砚带回卧室:“您吃了退烧药再好好休息休息吧。”
周砚没什么异议,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再度睡去。
睡觉这事大概会传染,齐霁在沙发里窝了一会儿,就跟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他迷迷糊糊的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昏暗一片的房间里,周砚却垂着头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
看起来很不好,隔着一段距离,齐霁仿佛都能察觉到覆在他身上的落寞,铺天盖地,像是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齐霁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安静着回到了沙发。
靠在沙发里好一会儿,他才出声:“这些天一直到现在,都是因为您母亲吗?”
“您母亲”这三个字很清的落在周砚耳畔,如同一颗石子砸入心湖,泛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他没出声,眉间很轻的蹙起来,齐霁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其实也不难猜,昨天的知情人只有助理,从陵园回来时也只有助理一人陪着他,齐霁没理由大晚上突然跑过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关于他的情况,助理已经做过解释。
被人窥见他这一面并不好受,换成了齐霁,好像更难让人接受。
半晌,周砚有些生硬道:“我没事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