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霜蓝察觉黑龙的情绪有一点变化,忙缓和道:“妖和鬼的真名确实可以被修士所利用,你以后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了,这是很危险的。也就是我们俩记性不好,记不住你的鬼画符,换个过目不忘的,你以后都要提心吊胆了。”
安也轻笑,刚才想是吓吓他,倒也并没有其他意思,看到周雨危被吓到的一瞬间就想笑了。
“不逗你了,有来有往,”她也蘸了点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安也,我的名字。”
时霜蓝也跟着写下笔画复杂的三个字,“时霜蓝。”
周雨危极其认真地把两个名字看过两遍,像是努力想要记住,然后忽然抬头看向安也,“你的名字就叫有来有往安也吗?”
安也深吸一口气,几乎冒火:“我叫安也!安也!”
时霜蓝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傍晚,船上打起边炉,煮了鱼头锅子,招呼安也他们上船上面一块儿吃,锅子冒着热乎乎的白气儿,鱼肉的香味儿飘出来,勾的人食指大动,三个人也算是饿了一天,想也没想就跟着一个老船工坐下了。
安也挨着时霜蓝和周雨危坐在桌子边缘,左右看看,甲板上只有那些船工,域外的白袍人是一个也不见,安也装作不经意问了一句,煮锅子的老船工是这群人里面能说官话的,能和他们顺畅交流,也乐意答这些个问题。
“他们是主家人,不和咱们一起吃饭,做饭都是自己煮嘞。”
安也帮着老船工弄菜,几句话就跟人热络起来,老船工人挺和蔼,问他们为什么漂在海上,安也找了个船撞礁石毁了的理由糊弄过去,又想问老船工他们的船要去哪里。
“我也不晓得他们准备到哪里去嘞,我们只管开船,地图他们自己带着有,每天早上跟船头儿说往哪里开就往哪里开,他们不知道在海上有多麻烦勒,但是他们给的钱多哎,有了这个钱,我一年都不用出来打鱼啰。”
“你们都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船了啊?”安也有点惊讶,“那他们租船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返航呢?”
“没有嘞,但是待得久他们给的钱就越多嘛,我们已经收了他们定金,还要等着回去以后收后面的钱呢。”
“我看那些人也有钱的很,都说有财不外露,看他们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就知道,大叔,您知不知道他们出来干什么啊?”
老船工摇头,“他们不说嘞,我们只是管船的,也只管船,哪里知道他们花钱跑到海上干什么。”
安也还想问问,这时候船工们都聚过来一块儿落座了,后面那桌飘过来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安也察觉有人注意着他们这里,便又吞回去没问。
菜也熟了,鱼汤已经呈现出诱人的乳白色,酒和着鱼香得要命,每个人面前都满上酒,这些船工虽然和他们交流不是很顺畅,但人都挺热络,招呼吃菜喝酒,看着挺淳朴一群人,不像是有什么坏心眼儿的,这一趟估计也就是受雇于人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罢了。
安也这么一说,端着酒碗抿了一口的时霜蓝微微一笑,“淳朴,好客,又缺钱,这不就是最好骗的人吗?”
“我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安也喝了一口酒,嗓子辣的疼,说不出话,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时霜蓝只是抿了一口了,忙喝两口热热的鱼汤顺喉咙,谁知一下子喝的太快,又给烫住,那感觉像是吞了一块炭。
旁边的周雨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座,安也扭头找,见他喝酒喝到都给那些汉子拽起来拉到一边站着轮流碰碗。
周雨危挺高的身板儿在那些又高又壮的汉子中间都显得秀气起来,但酒喝的却很麻利,但凡有人给他倒酒,他一仰头就喝干净了,连那些喝惯辣酒的船工喝两碗下肚都得缓缓胃里的火气,他却跟喝水一样。
他们光顾着喝酒,这桌没人抢肉吃了,安也一边吃一边看戏,心说这妖龙不声不响的,竟然也挺吃得开,谁知没看多久热闹,周雨危的脸色越喝越迷糊,酒劲儿上来开始晕头转向了。
那些汉子看他喝酒爽快,更是拉着他猛灌,一副非把他小子灌倒在地不可的架势。
安也夹鱼头的动作一顿,把鱼头一扔丢碗里,看周雨危在那儿摇摇晃晃被强灌,起身就要过去。
时霜蓝拉住她,“你做什么?”
安也拿了酒碗,说:“我过去帮帮他,要是喝多了现原形了怎么办?”
时霜蓝看看她手里的酒碗,又看看她,瘪着嘴摇摇头,一副没指望的样子。
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了?
安也不服气,想喝一口给时霜蓝显显威风,找回场子,时霜蓝一手盖住她的酒碗,慢慢压了下来,轻声道:“还是我去吧,你又不能喝。”
“我不能喝我说两句场面话把他拉回来不就完了吗……”
“待会看我的信号。”时霜蓝按住她,起身前朝她一眨眼,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
安也咬着筷子,看时霜蓝扬起爽朗的笑容,三两句进入酒局,又是三两碗把晕乎乎的周雨危替下来,往后一扒拉,就把东西南北不分的周雨危给推回安也身边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好好看着人。
“时霜蓝——”
安也一手扶住周雨危,一手还想挽留时霜蓝,时霜蓝理也不理她,又施施然回到人堆里,殷勤给周围一圈人都倒酒。
周雨危刚才喝的太多,这会儿酒劲儿终于上来,一闭眼立即人事不省,安也扶都扶不住他,想着要不把他拖回舱里,正把他背起来把他往下面带呢,下船舱时正碰见一个蓝眼睛站在舱口,挡住了去路。
安也认得这人的身形和眼睛,是那个被她匆匆看过一眼的女人,她好像是专门等着她似的,一双眼睛直直看过来,不过不是像那个男的蓝眼睛一样看着周雨危,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安也心里警惕,但脸上还是扯出了一个微笑,“劳驾让让?我朋友喝醉了,我担心他乱吐,要送他回房呢。”
女人身量与安也差不多,裹在白斗篷里竟然都还看得出十分窈窕纤细,身形挺拔高挑,但是安也背着周雨危,腰都被他压弯了,只能费力仰起脑袋看她。
女人不说话,也不让路,安也肩背都开始疼了,又说:“劳驾,让我先带我朋友下去。”
“朋友?”女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中原的修士还会和大妖做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