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旧曼河的上空,早间新闻在不紧不慢地播报关于昨日深夜发生的一系列骚乱原委。
“聚居地外围活跃的‘放逐者’最近异动频繁,昨晚潜入旧曼河商业区,试图窃取机密情报……政府机关反应及时,人犯虽然逃脱,万幸没有人员伤亡,公共财产也得到了保障……目前正在积极追捕……”
广播来回播报,映衬着被轰得破破烂烂、人烟寥寥的跨河大桥,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昨晚被流弹伤到的居民已经蒸发不见,原地连血迹也被一并清理干净。
销户籍的“死因”一栏,填写着“自杀”。
民众对于“放逐者”的活跃有些担忧,但也只是有些,像是在隔岸观火般,事不关己:
“什么时候才能把那群家伙都抓起来?”
“你不懂,都抓起来,没了外患,就得解决内忧了。”
“什么内忧?我们现在活得这么安稳,哪有内忧?”
“好像也是……”
城市歌舞升平,除了大桥废墟外,昨晚的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当法罗斯睁开眼时,透过近在咫尺的窗户,看到的是一处和蚁巢类似的巨大空间。
巨大高阔的穹顶呈圆球状,上头爬满了苔藓。
照明只能靠室内光,有部分会发光的苔藓则附在穹顶上,乍一看像是绿色的银河。
“德古玛·法罗斯·安塔利亚。你和你父亲很像。”
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的教名法罗斯,很少有人知道。”法罗斯并不意外,从床上坐起,瞥向一边。
“我就是知情人之一。”说话人面目可怖,整张脸都肿胀成了一个瘤子,像是被一万只马蜂叮过,声音传出来也瓮声瓮气的,音色却很柔和,与法罗斯一样,有着让听者安心的力量。
是个女声。
“你认识我父亲?”
“我们是宿敌。”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
对方伸出右手:“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诺亚。”
法罗斯盯着她看了几秒,仿佛对方丑得惊天动地的外貌,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和方舟同名。”
说着,伸手与对方交握。
“不是巧合。”诺亚鼓鼓囊囊的脸上,一双清透眼睛似乎弯了一下,“欢迎来到唐洲灰人的救世方舟。”
法罗斯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往窗外看去。
先前误以为外面是和蚁巢一样的地下结构。但仔细一看不是。
外面的空间不是标准的圆球型,而是椭球型,其中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机械结构。在空间下部、中部、上部,分别分布着一些观察口,外面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但如果凝神去观察,好像有昏暗浮光在晃动。
联想到自己是在哪里昏倒被救的,法罗斯试探道:
“我们,是在水下?”
诺亚松开手:
“是的。”
这片空间,并非存在于地下。
是用一艘巨型潜艇改造的,潜伏于水底的移动堡垒。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诺亚起身,“但现在,明显是你违反了你父亲‘禁止踏入唐洲聚居地’的禁令,底下的人关于究竟是将你遣返,还是就地格杀,吵得不可开交。”
她顿了顿,看似把选择权交给了法罗斯:
“你自己觉得呢?”
法罗斯的背脊紧绷起来。
虽然对方救了他,但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善意。
而且这个问题也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他沉思片刻。
刚刚水底的可视性很差,对方救他的时候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但现在,把人救上来了,身份明了,如果真要揪着他违反禁令这件事不放,大可以在他昏迷期间直接把他杀掉,也不必这么郑重地做自我介绍。
不杀,就是要跟他谈条件了。
法罗斯淡然向后靠坐在床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端庄:
“你们想要什么?”
诺亚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换了个话题:
“千里迢迢,你一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吧?你的保镖们呢?”
法罗斯谨慎地顿了顿:
“帮我引开追兵了。”
诺亚递给他一样东西,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从醒来后就不知所踪的终端:
“病毒已经帮你消除了,你拷的账本也完好无损。现在,联系你的小朋友们,让他们一起过来。”
……
与此同时。
一处隐蔽桥洞底下。
拉尔望着还在移动的GPS定位:
“人没死,如果是顺着河水漂,方向反了。不过也有可能是被大鱼吃了——虽然我们一直都没见到鱼,但说不定真的有呢?”
莫妮卡在一边挤自己的齐肩白发,一连串水珠湿漉漉滑落,面无表情道:
“唐洲水污染严重,除非是变异,否则河里不可能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