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镜本是低头烤鱼的,闻此也不觉抬起头,手中被烤得黑漆漆的鱼分外惹眼。但空气中的气氛却是微微凝固。
能够将西夂逼到如此地步,甘愿示弱,在这个大陆上除了兽王白苍怕是也唯有沐夕了。
姞聆静坐在一旁,握着手中的鱼,也不知如何是好。
头顶的一轮明月闪着幽冷的寒光,整个骸兽村是出奇的宁静。不远处冰凉的海水在逐渐被引退。村民们更如退去的潮水般被重新安置。骸音、泽利尔与孔季的身影也销声匿迹,似是根本没空去理会龙弧的去处,更没有心思清理沐夕这个罪魁祸首。
一切看起来都仿佛逐渐归于平静,但沐夕却是清楚得很,于他而言前方的路则凶险万分,等待他的将是更大的死亡,以及一个有去无回的不归路。他自是不惧生死,更无路可退,但西夂与姞聆却不同,他又如何能够再让他们跟在自己的身边,而再不顾他们的生死。
“西夂,我没资格罚你”
所以,在这件事上,绝无回旋的余地。
西夂气愤,但沐夕显然不想再多说些什么。而他所做的决定,西夂阻拦过,却从未成功过。
错开他,沐夕抬脚走到河边,蹲下身伸出两指探入水中。
河水清澈见底,入手轻缓柔和,并没有冰凉刺骨,着眼之处还有翠绿的青苔趴在鹅卵石上歇脚,好一片宁静。
而在骸兽村能够有如此干净的地方,绝不可能是因为那些村民良心发现,不忍侵浊,只怕是另有玄机。
沐夕抓出一颗鹅卵石在手中把玩。片刻后笑道:“七镜,这里难道就是出口?”
几年前,沐夕自是从骸兽村出去过,但那个时候他身上的伤口遍布,已是命悬一线,根本无暇顾及出口的样貌。回想起来,也只记得他是跟着手中残魂的指引,迷迷糊糊间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眼前又是一片血红,似是有血流入了眼里,他忙抬手去擦拭,擦拭完了倒是能看清了一些,却弄得满脸污秽。后来便只顾着向前走,摔倒了几次,又爬了起来,反复蹉跎,到最后究竟是如何出去的,又是以什么样的姿势出现在爷爷的面前,已经是没脸记得了。
七镜杵着腮帮子道:“骸兽村上方布了强大的结界,现在龙弧认主,封印解除,结界却还并未完全破碎,所以若是强闯,恐非死即伤。倒是也没有那个必要。它总共也就四个门,分别是生门、死门、伤门、惊门。生门只能进不能出,想必就是你们进来的地方。而伤门,不可强出,但只要凑齐九十九个残魂就能够出去。只是现在骸兽村都乱成了这个样子,我们总不能去骸音那抢吧!死门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也只有这最后的惊门了,看起来应该简单一些,而且可能还会有惊喜哦。”
“惊喜?怕不是惊吓吧!”西夂抱着双臂,挪了挪,挪到河边席地而坐,瞥眼就看到沐夕倒映在河中的影子,气更为不打一处来。
“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它总归是要出来的”扔了手中的鹅卵石,沐夕起身。
姞聆不解:“沐夕哥哥,门它真的会自己出来吗?”
沐夕指了指天空,道:“如果不出我所料,它定然会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出来。到时候我们只需浑水摸鱼,偷偷溜出去就行了”
姞聆被逗笑了。
七镜极为无语道:“我看你是烂书看多了吧!”
沐夕笑而不语,直走到火堆旁,抬手间,布了泠辰石。
五彩的光芒微微闪烁,罩头落下的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身影,并将声音也隔绝在外。
姞聆扭头道:“沐夕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沐夕不解道:“是什么?”
姞聆道:“沐夕哥哥,你将小胆他,忘在外面了”
“……”捏了捏鼻子,沐夕道:“是嘛,那就让他在外面磨磨性子,心平气和了再进来”
原来这一次沐夕布了泠辰石,却将范围布得极小,刚好够他们围在一起,勉强不会暴露,却偏生将西夂晾在了外面。
用左耳朵想想都知道,定是沐夕故意的。
所以,西夂一回头便连他们半个身影都没有看到。毛都要炸起来了,可偏生泠辰石所笼罩的范围可实物化,又防御力极强,就算明知道他们就在身后,却也根本找不到入口。最终也只能窝着火,坐在河边拿鱼撒气。
姞聆于心不忍,拽了拽沐夕的袖口道:“沐夕哥哥,小胆他一直都有担心你,在你醒来之前从未合眼过”
沐夕的脸柔和了下来,道:“我知道,姞聆,你又何尝不是,谢谢你们”他又岂能感觉不到真正关心他的人。他也自是记得是谁将他从水中救出。虽说七镜的避水珠很是管用,但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孩子要想在一望无际的海水中找到他,并且带着他破水而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姞聆摇了摇头道:“沐夕哥哥最不需要的就是跟我道谢!”
沐夕望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