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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十幕 真正的骑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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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纳卡基斯的宅邸大厅围满了人。尤比带着舒梅尔焦急地站在中央,紧紧交握双手。他的同伴眼盲了,手指枯槁干瘦,却依旧有血液的温暖在皮肉下流淌。一阵极为痛苦的、女人的嘶嚎声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大厅中半数以上的人都被这声音击倒,扶着左侧胸膛心脏的位置蜷缩着跌到冰冷的大理石砖上,伴随那嘶嚎声一齐哀鸣,像是试图分享主人的磨难一般。

整间用于等候的厅堂如今看起来简直像炼狱,所有血奴都是其中扭曲的灵魂。

“母亲生下我是也是这般痛苦吗?”尤比的手指越抓越紧。“每位母亲生产时都是如此痛苦吗?”

“是的。”盲人也握紧了他的手。“神奇的母亲有孕育万物的本领,这痛苦便是代价。但这也是她们的选择。”

“哪里有的选呢,舒梅尔?”尤比要紧咬着牙才能支撑自己不流下泪来。“人究竟为什么非要生下后代,让更多的人一遍遍重复这些毫无意义的磨难?”

“若是亚科夫听到您这句话,”舒梅尔将他拥入单薄的怀抱中。“便会说您失去生活的斗志,全怪那戒指的事。”

尤比将脸贴在犹太人薄薄的长袍上。他离那颗脆弱的心脏那样近。他能看到千万血液挣扎着从血管涌入其中,为这样一个称不上卑劣或高尚的、可悲又可赞的个体拼命地流淌,催促那颗似乎永不停歇、永不知疲倦的心脏跳动。吸血鬼抬起头,瞧见他绷带下。两只松垮的眼皮中空洞无物,只没有目标地注视不存在的前方。

一排排奴隶从安比奇亚的卧房奔出,拉起大厅的所有窗帘。没过一会,这变得漆黑无比。奴隶们又点起灯烛,重新点亮这。每只火苗都摇摆着呈现一种诡异的猩红色,毫无温度,像放凉了的血的颜色一般——尤比想,鲜血本是温热的。

像是回应他的联想般,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正从生产中的卧房猛烈袭进所有人的鼻腔。尤比残忍地发觉自己竟被激得饿了。他向姐姐发出骇人嘶吼的方向望去。

他听到数不清的纷乱脚步声正在那细碎地踏。安比奇亚的叫声停了,呼吸声也停了。她作为活着的人的痕迹像被不知名的神明整块挖去,忽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地——一声清脆鲜亮的、绵长不绝的婴儿啼哭如雷鸣般爆发而出。

尤比张开了嘴。他怔怔地望向卧房的房门。

是伊萨克怀抱着那血淋淋的新生儿走出门扉。他面无表情,面容与身躯如广场的石像雕塑般僵硬。贵族牵动着手臂,镶满珠绣的袖子上染着浓郁的骨螺紫色。

“我有了一个女儿。”他举起怀中带着血迹的襁褓。

一只幼小脆弱的手臂如肉虫般从那蠕动着伸出——尤比看到,一枚黑曜石做底的,鲜红如血液的红宝石戒指正松垮地套在柔嫩的手指上。

下午,君士坦丁堡下起小雨。亚科夫与努克最后一次忙碌地擦拭武器上的血渍,检查它们的损耗。雨水让气温略有凉爽,可又叫人鼻腔中湿漉漉地粘腻,呼吸闷热。归好了武器,他又奔去马厩,瞧那匹通体漆黑只白色蹄子的突厥马状态如何——马不知为何闷闷不乐,只歪着鼻子靠在他手心上,像是撒娇,也像在为连日剧烈的厮杀感到不满——这不是一匹经过足够训练的战马。

“最后一场。”亚科夫拍打按摩它的后背,梳理它漂亮光滑的鬃毛。“再坚持一下。”

大竞技场的选手只剩下最后二人——亚科夫与塞勒曼的营帐被隔开了,分别在最远的两边角落,无法碰面。血奴理解裁判官这样安排的理由:谁也不想叫本该被十万人喝彩叫好的战斗在不为人知的场所提前上演,损兵折将,害了竞技最为高潮的表演。

骑士沉下心来,缓慢地、一件件套上锁子甲,让侍从颤抖的手指扣上那些皮扣,给穿孔的皮带打好结。

“皇帝来瞧这场决战了。”努克的声音像在冰天雪地里冻了整天似的哆嗦。“…他正坐在竞技场前视野最好的看台上。”

“你用不着怕皇帝。”亚科夫站在帐内一动不动。“他不是我们的对手,只是个观众。”

“您,您说得对。”努克为他系好最后一个绳结。“祝您武运昌隆,大人。”

亚科夫拾起头盔,套上头去。他的视野在阴雨天里变得更为黯沉,只余视孔处透入的一丝光亮投在他眼眸上。

“走吧。”他牵起缰绳。“该入场了。”

观众席的上空被挂满了昂贵的紫色帷幔,决战使气氛较前日更为热烈。亚科夫不知观众们是为了什么才这般疯狂。这对他而言算是虚荣的放大,也算是勇气的考验。他已没了鲜亮的罩袍与旗帜,但他比任何时候都更自信自负些——红色是血的颜色,象征伤病与痛苦,亚科夫想。只他身上纯粹沉郁的黑色才令他更为可怖,如地狱中策马而来的死亡使者,没人不为这样强大的骑士感到胆颤。

整座宽阔的大竞技场只为他与塞勒曼二人而备。亚科夫在震天响的欢呼声与辱骂声中走过门栏。极远地,他便瞧见塞勒曼在对面,身着白袍,从立着四匹鎏金青铜马的门下缓缓策马行来——他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在阴霾的天空下闪闪发光。

二人在侍从的陪伴下踏着沙土,绕场巡游,淋漓地沐浴在所有观众的视线下。最终,在乐声中,二位勇士停在场中央三头蛇柱的喷泉前,面对皇帝所在的中央看台。

亚科夫尚是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到皇帝的脸。那皮肤黝黑的老人坐在一张极为华贵的椅子上,右手托着十字装饰的王权宝球,左手握着镶满宝石的黄金权杖。他的肩膀上披着织金边的深紫色斗篷,腰间与手臂都箍满金色的镶嵌珠宝。亚科夫在头盔下注视他的神情。皇帝的精神似乎不算上佳,也许是并未对这场比武抱有太大兴趣。他想,这该正是世界上最为自负自满的人之一,威压似头顶的乌云般飘荡在上空。

“出色的勇士。”皇帝简短地称赞他们。“我将遵循传统,为胜者献上黄金制成的桃金娘花环。”

一位宫廷女官从箱中取出一顶精巧纤细的花环冠冕高举展示,叶片薄如蝉翼,叶脉栩栩如生——亚科夫的视线顺着她手臂动作——他忽然瞥见一个缠满头巾,戴着面纱,包裹严实的贵族一声不吭地在鼎沸的观众席中望着他。在贵族身边,一个衣着简朴、装扮类似的,看不出性别的人坐在他身边。二人贴得很近,相互依偎。

那是谁,一个麻风病人?亚科夫的视线很快被强迫着移回来。他低下头,在头盔下咬住自己干裂的嘴唇。

“愿主的恩典在神圣的竞技场上与我们同在。”一位主教上台前来。“你们为荣誉与胜利而战,但真正的胜利是对上帝意志的忠诚与对弱者的仁慈。

“这不仅是□□的较量,也为心灵的洗礼。胜者应谦逊感恩,败者应宽容大度。

“愿你们以骑士之风度、公正为准则,战士之荣耀、勇气为目标。践行信仰之道。

“愿圣母玛利亚的慈爱与圣灵圣子圣父的庇护伴随你们。”

主教用银柳树枝蘸了清水为他们赐福,可亚科夫分不清是圣水还是雨滴落下来。他策马转头,将手中的骑枪与塞勒曼的长矛碰撞出声。二人的马匹被侍从牵着奔跑回入场处。

场中的裁判官举起了旗。象征开战的鼓乐与号角声响了起来。

亚科夫端起骑枪注视那面在雨中垂着头的巨大彩旗——旗帜落下,他紧夹马镫,□□的黑马如闪电般飞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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