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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九幕 背誓者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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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说到了这,要画鞑靼人学希腊语的画来卖。”可最终亚科夫只问道。“也没见市场上有流传的。”

舒梅尔的下半张脸在绷带下显出苦笑。“瞧你这问题。”他微微侧着头,像在找亚科夫的方向。“若我是个信基督的希腊人,这自然是个赚钱生意。可事实呢?”

亚科夫的嘴在胡须下阖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没想到这事。”他感到自己的舌头貌似变笨了。“抱歉。”

“这辈子能从你嘴里听到这话,我怕不是世上头一个。”舒梅尔摸索着台阶,伸展自己的腿脚与后背。“别这样对我,亚科夫。别把我当成一个没用的瞎子可怜我,好像我的后半辈子已了无希望,只得混吃等死似的。身陷囹圄之人最讨厌这种怜悯,可又不好推脱。”他试图用轻松的语调化解沉重的话题。“若是尤比在这,他未必认同这话。不过既然是你,你必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亚科夫盯着庭院中的亭亭松柏,瞧那缓缓爬上树梢的月亮。“你相信你还能重见光明,才这样想。”他蛮不客气地直白地开口。“要是安比奇亚拒绝你,尤比也无能为力呢?”

“即便如此,我也有自己的价值和位置。”舒梅尔的声音在他背后伴着笑声响起。“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再不济,也只有一死了。”

“你不怕死?”

“人都要死。”舒梅尔说。“怕又何用呢?”

亚科夫闭上眼睛。他感到有种深邃的东西在他眼眶内酸痛地扎根。“你能这样想最好。”他低下头看地上的石砖,长叹一声。“就怕你不能一直这样想。”

“少替别人操心了。”舒梅尔伸着腿找他的后背,不轻不重踹了一脚。“你真是变了很多,亚科夫。刚认识你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被调侃的斯拉夫人静静挨下这评价。他认同这个——不过他又疑惑,是什么叫他变了?那枚温暖的红宝石指环硌在衬衣胸口的内袋。亚科夫伸出手,盖住那颇有存在感的重要之物。

二人沉默下来,像有天使在美丽的庭院久久徘徊,叫每人都肃穆地闭着嘴。不知等了多久,半满的月亮已开始缓缓下落时,终于有熟悉的脚步声从长廊缓步而来。“是尤比。”舒梅尔先于亚科夫听见这声音。“只他一人回来了…”

这也许象征着一个糟糕的结果。亚科夫按住舒梅尔的肩膀,叫他莫要动弹。血奴从台阶起身,直奔年轻的主人那去。不出所料地,他远远便瞧见尤比摆着副沮丧神情——亚科夫拽着尤比冰冷的躯体避开舒梅尔的耳朵,到长廊深处的拐角去。“…她不同意,对吗?”亚科夫半跪下来,端详尤比的面庞。“她怎么说?”

“…我往后再不戴那戒指了。”尤比说。

亚科夫的心一下凉了半截,胸口处不知是指环还是刻印正滚烫地刺痛起来。“为什么?”他死死捏住主人瘦削的肩膀。“她告诉你什么?”

“姐姐说,正是因为我总戴着那戒指,才长不大…”

“混账。”亚科夫愤怒地打断他。“你是不戴着那戒指,才长不大!”

“什么才算长大呢,亚科夫?”尤比眼中的光黯淡地沉下来。“你也曾说,要是普通贵族家的孩子,像我这么大,早成家立业,甚至上过战场了。对吗?”他低着头,喃喃自语似的说下去。“现在,我想,所谓的长大,该是负起责任,该是自己想办法做成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老寻人帮助,借人荫庇。无论失败还是成功,都要自己担下来。

“我总不能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也是你曾说过的。你还说,我该有独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行。长大就是这么回事,和岁数与身材没什么关系,对吗?”

亚科夫张着嘴,舌头僵直,吐不出话。

“我觉得我也是时候,该学着做一个真正的吸血鬼,像姐姐与母亲那样生活。”尤比望着他的眼睛,好似他们中间已隔着万丈距离。“只要我不戴着那戒指,我便能更快地学会施放奇迹,掌控秘密,操纵权威。这才能救下舒梅尔,与更多像舒梅尔那样的人…”

“不行。”亚科夫下意识说。“这太早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的脸上连胡子都没有,就想做个大人了?”亚科夫起身来,指着他的脸训斥。“你还是个毛头小子!”

“那你觉得姐姐看起来又有多大年纪?她又是何时起摘下这指环?”尤比移开他的手指,冰冷的温度叫亚科夫的关节隐隐作痛。“你瞧那些生儿育女的王后与四处征战的将军,他们又有多大年纪?”

亚科夫哑口无言——安比奇亚稚嫩的、少女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想,那吸血鬼怕是自十四五岁起便再不生长了。他不得不思考起一个可怕又迫在眉睫的问题:若是人能永生,该选择停留在哪个年岁?时光似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人将瓶中岁月倒入其中,便再舀不回了。

他痛恨自己的决绝,又痛恨尤比的洞明。

尤比绕开血奴石像般动弹不得的身躯,走向深邃幽暗的长廊,走向月光惨淡的天井。他身着丝绸长袍的背影行至台阶前,呼唤守在那的舒梅尔。

“我会想办法治你的眼睛的。”尤比的声音坚定又冷漠。“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治好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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