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快说,我们的马在哪个帐篷?”亚科夫揪着巴图尔的领口冲他怒吼。
“一直向南走,有间与所有军帐都隔开的马厩。”巴图尔的脸上带着一副奇妙的微笑。“你们的行李已经被装进了马车,马也套好了。”
一名侍卫从前面路过。亚科夫薅着巴图尔,挟着尤比与舒梅尔躲进一间破旧大帐。舒梅尔顺手拿起一支火把,照亮帐内。一阵恐怖的低吼从他身后传来——“我的主啊!”他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这辈子都会害怕灰熊了…”
亚科夫猛地转念。他看到驯熊人正大惊失色地朝他们赶来,立刻喝住他。“把熊放了!”他用斯拉夫语命令道。“不然我就杀了可汗!”
那可怜的斯拉夫人吓得语无伦次。他立刻打开笼子,牵着铁链扯出灰熊来。熊的腿脚尚有伤口,愤怒地哀嚎着走出牢笼——这动物已经明白,每次走出牢笼,都将迎来新的酷刑。
亚科夫向帐外窥视,发现鞑靼侍卫已经走远。他立刻带着所有人挤出帐门。
“你自由了!”临行前,他用斯拉夫语朝帐内大喊。“走吧!”
一只灰熊引起的骚乱足够叫所有残存的鞑靼人聚集起来对付。四人快步赶路,顺利地到达那马车处——亚科夫在那找到了自己的长剑,他立刻将其挂回自己腰带上。他们费力地捆起缪斯,让昂昂大叫的驴子躺进马车。亚科夫掀起帐门,狠狠甩了下缰绳,叫这咯吱作响的鞑靼人马车冲出营帐,向南驶入漆黑的草原,朝多瑙河去。
“去驾车。”他将缰绳塞进舒梅尔手中,一下便将这犹太人甩到车夫的位置上去。
“诶哟,要是之前,我非得骂你,和你理论明白…”舒梅尔痛得捂住腰背。“不过现在,我就饶了你…”
亚科夫掀开帷帐,返回车板上的尖顶帐篷。尤比与巴图尔正坐在那。
“告诉我,你知道多少?”亚科夫解开颈上的皮带,扒开自己胸口的盔甲,将那刻印给巴图尔瞧。“关于这个东西,还有安比奇亚。”
“你们会带我走吗?”他不再风光的前主人依旧摆着一副令人厌恶的笑容。“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亚科夫的眼睛盯着他,眼底似乎藏着一座冰山。“我答应你。”
木轮在崎岖不平的草地上飞速行进,像嗓子哑了的天鹅在鸣叫。
“你现在的主人,他的家族,是某种神明。”巴图尔娓娓道来。“你身上的印记,是神的恩赐的证明。”
“你瞧,这和我跟你说的一样。”尤比正怀抱着母亲的头颅包裹。他耸耸肩。“我早告诉过你,血奴都是自愿为高贵的诺克特尼亚斯家族服务的…”
亚科夫按住他的肩膀,不叫他继续说话。“什么是恩赐?”他严肃地问。“为什么你称他们神明?”
“你不知道?”巴图尔爽朗地大笑起来。“你在二十余年前,就已经接受过一次小小的恩赐了!”
亚科夫脑内那像乱麻一样的线头终于理清了大半——他所有的猜想得以证实,线索得以串联。“你是说,那罗马姑娘,安比奇亚,救过我的命?”他急迫地问。
“正是如此。”巴图尔回忆着。“这就像一次小小的献祭,用于取悦神明的献祭。既能取悦神,又能叫神施她的神迹…只不过神拒绝了我的祭品,将你返还给我。
“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被神明接受了。虽然,晚了二十余年。”
“你向她许愿了什么?”亚科夫抓住车上颠簸的栏杆,感觉自己仿佛正被卷入湍急的涡流。“你想要她治好你的咳疾,叫你身体强健,能带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