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叫轻骑兵冲上山坡,去森林里找到弓箭手。”巴图尔再次下令。“重骑兵继续冲锋。”
传令官立刻将这指令也传达出去。尤比看着军旗挥动,紧张地攥住亚科夫的手。“情况是不是很糟糕?”他小声地问。
“劣势,但不算糟糕。”亚科夫望着双胞胎带领的轻骑兵正越躲越远。“昨天下了冰雹,没办法用火箭烧了森林。但骑射手比弓箭手更难被射中。一旦他们成功登坡,短兵相接,冯?布鲁内尔的弓箭手没有胜算。”
尤比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又紧张地抿着嘴唇瞧向战场。正如亚科夫所说的,双胞胎的骑兵队伍收到指令,正诡谲地绕着蛇形弯路上坡去。利箭从他们的身边擦过,又叫一些士兵折了戟。但那依旧是两支人数众多的轻骑兵,行动矫健,气势惊人。尤比忽然发现,这战场是那样对称,仿佛双胞胎真心有灵犀似的。
“我有两个好儿女。”巴图尔的十指不停交叉扣起又松开。“他们训练有素,不会出任何差错。”
两支骑兵即将迂回登顶,离森林越来越近。那里射出的弓箭越来越少。尤比想,鞑靼人的骑兵的确厉害,几乎战无不胜。他屏着呼吸等待着,可一股隐约的预感沉浮不定。
如突如其来的轰雷般,西侧的森林中忽然窜出一队手持骑枪,全副武装的骑士——他们身着黑色罩袍,上面画着白色的八角十字——在西面打头阵的阿尔金被迎面顶撞,毫无准备地摔身下马,掉进满是冰碴的草地中。他的马匹受了惊,前蹄跃起,在陡峭的草坡上失了平衡,狠狠砸在主人身上,压住那颜色鲜艳的战袍。
尤比惊得从座位上起身。如雪崩般,马匹卷着人与冰雪,又摔绊了后方更多的马。一眨眼,骑兵与他们的马匹像泥石流般滚落下山。马嘶鸣着,颤抖的皮肉布满霜气。它们有的断了腿,有的折了脖子。夹杂其间尚还幸存的鞑靼人骑兵挣扎着想爬出去,却立刻便被骑枪补上一击;更多的骑兵见领队遇难,立刻四散溃逃。
“…那是帕斯卡尔吗?”尤比望着那队骑士,数他们的人数和马匹。“我认得他的马!”
他没发现,身旁的巴图尔正目眦欲裂,双手颤抖。可汗的嘴微张着,望向他阵亡的长子。忽然,他安静地闭上嘴。“这事常有。”他说。
在东面的山坡上,阿尔贝率领的另一支轻骑兵已成功攻下森林,掌握高地。她的母亲在山下的草原纵着骑兵,已率兵小心地突破了又一个方阵,剩余的两个也被包围,还被巧妙地引致远离弓箭手射程的位置——然而,那支医院骑士团的队伍不做任何停留,正径直向那只精锐的重骑兵冲去,试图为方阵撕开一道缺口。
“叫阿尔贝下山。”巴图尔发出指令。“瞄准那支十字骑兵。”
“她下了山,立刻就会被对面居高的弓箭手再次击打。”亚科夫忽然望着战场开口。“她的箭也会伤到她母亲。她不会愿意这样做。”
“我不许她呆在森林里什么都不做。”巴图尔又将十指扣在一起,故作坦然地向后靠去。“这是胜利的唯一办法。”
“你也可以叫图拉娜撤军。”亚科夫说。“休整后再战。”
“这场仗必须在今天打完。”巴图尔咬牙切齿地转过头。“你怎么敢对我指手画脚?”
亚科夫不再出声了。他只将手放在尤比肩膀上,无声地告诫他不要说话。
可汗的传令依旧被传达了,然而阿尔贝的队伍却迟迟不肯遵从命令。山下,医院骑士团已与图拉娜的重骑兵厮杀得难解难分。两支队伍在方阵前绕着圈,时聚时散——帕斯卡尔的队伍显然落了下风。尤比细细观察,发现图拉娜的队伍使用左右手两柄弯刀,叫两侧都无破绽,破坏力惊人;而骑士们全部惯用右手,长剑仅能从右侧发起攻击,人数又不如对方。但方阵中的士兵们依旧负隅顽抗着,想尽办法攻击鞑靼人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