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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五幕 王子的远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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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被可汗关进一架搭着白色尖顶帐篷的马车中。

尤比从两片羊毛纺的毡布缝隙间偷窥。外面,黑夜中的火把溪流般绕山路前行。没上油的木头车轮碌碌作响,像嗓子嘶哑的天鹅在鸣叫。他偷偷伸长脖子,想找找他与亚科夫的马匹都被牵到哪去。所幸,在马车的后方,三头牲畜正跟着轱辘转的车轮垂头走——鞑靼人离开修道院,记得将缪斯也带上。尤比刚松一口气,就瞧见一个跨在马上的士兵面露凶光,毛皮帽子下的眼睛恶狠狠瞪他。他立刻被吓得缩回毡布里。

“我们正去哪呢?”尤比心有余悸地小声问,手指摆弄屁股下的编织坐垫。“这条路通向哪?”

“我们正向南去。”舒梅尔一边说,一边揉自己被捆了许久、勒出红印的手腕。“他们的营帐就在山口,上帝保佑,真是个蛮荒地界。”

“鞑靼人对你做了什么?”尤比又急切地问。“你受伤了吗?”

“别担心,你瞧,我双手双脚都好好的,没受折磨!”舒梅尔灵活地动着手指给他瞧。“他们抓我去,问了些问题。你刚刚也听见,那位可汗会说拉丁语,真是个稀奇事。”

尤比想起那张铁面具下的瘦削脸庞。“他都问了你什么?”

“还能问什么呢。”舒梅尔瘪着嘴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你身边那位,会说突厥语的圣殿骑士的事了。”

两人瞥向旁边的座位,亚科夫正一动不动地盘坐在那。他腰间的长剑与小刀被收走了,浑身上下没一件武器——作为鞑靼人撤离修道院的条件,这已经十分宽容。不知是否因为这事,他失魂落魄地起伏胸膛,白色的空气从他鼻唇边吐出,尚能证明坐垫上是个活物。那双蓝眼睛不知盯着哪里,眉头的褶皱深刻得像疤痕,眼神活像个被拔了爪牙的疲惫猛兽。

“你想什么呢?”尤比见他萎靡,便去推他的肩膀,叫那里的金属链甲刺耳地哗啦一声。“你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说!”

“你瞧,要是你和鞑靼人有什么渊源,早该讲明白,否则就引上祸端。我说得不假,是吧?”舒梅尔不满地抱怨道。“你回来做什么?我还以为你绝不为了救我回来呢。”

“我为了救你回来?”亚科夫终于抬起头来。“你该感谢尤比,和我身上该死的刻印。”

“是吗,是吗。诶哟,真感谢您的善心!”舒梅尔举着手指,狠狠戳他胸膛的十字。“这下好了,一网打尽!我们仨就这样成了俘虏,一个不落,连马屁股旁的财宝箱子也要拱手给鞑靼人去。”

“你反倒觉得我不该来?”亚科夫抹开他的手。“该叫鞑靼人把你杀了喂狼喂鹰?”

“问题就在这。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个明白?”舒梅尔却像抓住了他的把柄般针锋相对。“你怎么就知道你的鞑靼老相好会杀了我,而不是叫我做点手艺活,或者卖做奴隶?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孤零零回来,就能救了我?这要不是蠢笨、无知,就是你瞒着什么。这么多天过去,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发善心?呸!”

尤比想劝些什么,却忽然发现,正如舒梅尔说的,这事远不是“大发善心”这样简单。他忽然为自己先前天真单纯的想法羞愧得无地自容。“…你是为了什么回来的,亚科夫?”他追问道。“那位可汗,你们一定认识。”

车轮在他们的坐垫下粗糙地滚动,叫车板与毡布颠簸起落——马队正下山去,逐渐走出河谷,路途变得平坦许多。外面的山林鸟雀啼叫不再,被空旷幽远的秃鹫嘶鸣取代。

“我从前与他一同长大。”亚科夫盯着脚下来回震动的木头。“他曾经是我的主人、我的朋友。他姓巴图尔。”

“然后呢?”尤比已不为这回答感到震惊。“你如何离开的?为什么离开?”

“我逃走了。”亚科夫的眼神移开,望向毡布的缝隙。“就这么简单。”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从山路下到河谷,行至凌晨将近。举着火把的马队终于从狭窄的山口处涌出,列队摊开,像条盘踞的火蛇。外面声音混杂。铁蹄踏雪,箭刃铮铮,突厥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叫尤比不敢再探出头去瞧。“我们什么时候能下车?”他偷偷拽亚科夫的铁手套,不想打扰睡着的舒梅尔,于是放轻声音。“亚科夫,我饿了…”

亚科夫忽然想起,打太阳下山后还没给过尤比血——那专给他灌血的皮革酒囊还被捆在马上,里面的血大概也陈旧许久,不能入口——“现在不行。”他硬邦邦地说。“被人看见怎么办?”

“好吧。”尤比瘪着嘴收回手,低着头不再提这事。“天快亮了,我得把指环戴回去。”

亚科夫感到一种奇妙又别扭的纠结。他本以为尤比该像从前那样耍赖撒娇,至少据理力争,怨声载道。他想,这可能要怪罪自己,叫一个本该天真无虑的人失了随心所欲的资本。但他又想,本就该是这样的。他早自顾不暇了。现实与理想在亚科夫的脑海中又打起架来。他瞧见尤比默不作声地摸出指环套回手上,转头拉开车帐帷幕,叫视线从毡布的缝隙中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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