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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四幕 面具之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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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尤比大喊着。“怎么不停呢,放我下来!”

“腰挺直,屁股抬起来,找准节奏!”亚科夫也大叫。“别夹那么紧,脚放松点!”

他提了块盐砖,远远张开双臂,大声吁着,将手掌举到头顶,才将那匹黑毛白蹄的突厥马拦下。这是匹年轻的热血马,性格还在容易慌张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响鼻又绕着圈踩蹄子,才最终平静下来,卷着舌头舔盐。尤比从鞍上失魂落魄地跌倒,手心全是汗水。亚科夫却不去安抚他,只轻声细语安抚马匹,捋那长长的脸颊。马匹身上也淌汗,呈乳白色向下流,身边笼着蒙蒙蒸汽。

“我不想学了!”尤比嚷嚷着。“我不喜欢跑这么快!”

“这是匹好马,别浪费。”亚科夫拿了块布,擦拭起马身。“把它当作寻常走马用,太可惜了。”

“说是好马,为什么它听你的,就不听我的呢?”尤比坐在地上,不服气地问。

“速度一快,我教你的你就全忘了。”亚科夫说。“你不能那么用力夹马刺。它会被扎疼。”

“干嘛要用这种刑具命令它!”尤比唉声叹气。“不能不用马刺吗?”

“那不是你该想的问题。”亚科夫和他说话全不像对马匹般轻柔。“你又不是从小和这马一同长大。不用马刺,怎么叫它明白你的意图?”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舒梅尔正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画夕阳与枯叶。先前亚科夫预支了他一半的报酬,叫他买得起新的画具。他笑嘻嘻地举着银尖笔的笔杆。“要我说,倒不如先给两匹马都起个名字。母的叫雅典娜,公的叫阿波罗。怎么样?”

听了这话,尤比喜笑颜开。但亚科夫却皱起眉冷起脸。他牵着缰绳递给尤比。

“再来一次。自己去路那头的河边,再骑回来。”

他们避开人群村庄,挑着小路走。出了布拉索夫,再南下越过喀尔巴阡山,就快能离开特兰西瓦尼亚阴霾诡谲的森林峻岭。他们在山谷间沿着河流前进,路上景色已然有了变化——积雪变得绵软,树木草被透出昂绿轻快的意思。河水解冻,湍流从冰块间隙涌出,尤比在这头一次看见瀑布——冰水从冻了化了各一半的冰盖底浇下,淋得周围的草木枝干结满白色透明的冰雪,像玛瑙钻石做的艺术品。他们在那取水喝,也方便饮马。亚科夫打猎的成果变得丰富多样——兔子,野鸡,狍鹿,吃不完的肉被亚科夫切成小块,挂在篝火上熏干,做成肉干存着。

“这是什么肉来着?”尤比从亚科夫手上接过一块撕好的肉丝,凑到鼻子前闻。

“河边抓的水鸟。白色羽毛的。”亚科夫埋头继续将肉干撕成小块。

舒梅尔皱起眉,鼻梁堆满褶皱,无声地表达嫌弃。但尤比不在乎这些。他将肉丝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嚼了两下,不过很快表情吃苦,又吐出来,将残渣扔进火堆。

“你怎么吃得下这个?”尤比找了个水袋漱口。“亚科夫,你真该精进下厨艺。”

“你自己向我要的。”亚科夫不屑一顾。“不喜欢就尝舒梅尔的去。”

尤比瞥了眼舒梅尔小锅里的燕麦粒,毫无兴趣地咂嘴。他站起身来,抬头看悬崖上跳跃的岩羚羊。“你能抓来那个吗?”他问。

“除非它自己从悬崖上摔下来。”亚科夫说。“否则就别想着能抓到它。”

“它可真厉害!”尤比感叹到。“连你都抓不到!”

亚科夫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被夸赞得飘飘然的错觉,只沉着嗓音问。“它厉害?它可不如你厉害。”他让人听不出褒贬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戒指的事?”

只这一问,尤比便又坐回去,沉默着变成一副犹豫思忖的模样。

“你最好早点告诉我。”亚科夫拿着小刀削肉屑,刀刃铮铮作响。“等下了山,到了草原上,我可没办法一边拖着秘密,一边防备鞑靼人。”

“唉!到多瑙河去只要两周。等渡了河,入境拜占庭,你就不用想鞑靼人的事了。”舒梅尔正用石头垒起小锅架,火光映在他脸上。“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入境的办法。你们有通行证吗?”

“通行证?”尤比直起身子。“什么通行证?”

“入境伟大的罗马帝国的通行证!”舒梅尔笑嘻嘻地咧开嘴角。“他们要核实你的身份和财产,确认你的担保人是否值得信任。那是个事无巨细都制度严明的庞大帝国,不像布拉索夫那样的小城,塞上两枚金币就能随便放人进去。河岸站满了守兵,眼睛盯着呢。”

“你有那东西?”亚科夫就着酒将肉屑与面包咽进肚子里。

“我当然有!威尼斯人,都有总督给的免税通关特权。可你们又没法用我的。”舒梅尔连用小勺子搅拌粥糊的动作都自豪,小拇指飞着翘起来。“照理说,尤比是贵族,要是给君士坦丁堡的哪位大人物写封信,哪用得着这个呢。至于亚科夫,你搞到这身锁子甲时,没翻翻行李,找找圣殿骑士团的文件?”

亚科夫皱起眉头。他不识字,谁知道什么废纸上写的什么?

舒梅尔看着他对面的两人,一个呆若木鸡,一个闷似葫芦。他耸耸肩。“那你们就只能想办法偷渡过去了。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你有你的方法,我也有我的方法。”亚科夫埋头添了把柴。“通行证不是必要的,命才是。”

酒足饭饱,亚科夫靠在树根下半眯着眼睛打盹。在布拉索夫的集市,他买了两柄大铁锁锁在箱盖,钥匙包着布,藏在他的皮质小挎包里拴在腰带环上,叫他夜晚更能安眠些。越向南,气温便越暖和。尤比不愿意贴在他身边睡觉,只背对着他,用斗篷将自己团起来,不叫亚科夫老盯着那枚红宝石戒指瞧。不过亚科夫知道,等到后半夜转凉,他一定又怕冷,睡梦中就转回来,抱着自己裹着锁子甲的手臂睡觉,仿佛在他身边的依旧是母亲或侍女的柔软躯体。

一闭上眼睛,亚科夫的眼前便出现舒梅尔的地图。山川河流在图上轻飘飘地画着、标注着,可走起来漫漫远兮,要踏废磨平好几双马掌。亚科夫不由得想,要是尤比像他母亲那样厉害,该多好呢?亚科夫迤逦地幻想:要是尤比也能变成一只巨大的蝙蝠,用爪子握他,用巨大的翅膀携他,飞过城墙,飞过崇山峻岭,飞过草原与部落,飞过城堡与领主,该有多好?但要是这样,他又有何价值值得被带走,他们的目的地又该是哪里?

他辗转反侧,听见舒梅尔心情甚好地哼着不知名小曲,没哼一会就沉寂于森林的虫鸣鸟鸣中,再过一会又变成呼噜。亚科夫又偷瞄那两匹马与一头驴子。属于尤比的年轻黑马正与缪斯一同半卧在叶堆里,只他亲自抢来的那匹体型巨大的骝色诺曼马笔直站在黑夜中,保持警惕。真是匹素质优良的战马。亚科夫分辨不清它醒着还是睡着,不知赞扬还是怜惜地长吁一声。

旁边的尤比翻身过来,拥住他的胳膊。亚科夫想,娇生惯养的小王子也许终于习惯了露营,入睡得越来越快。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像前几夜般,亚科夫静静、悄悄地挪动手臂,想将袖子从吸血鬼的怀抱中抽出,又不弄醒他。

忽然,尤比的手臂像钳一般收紧。“亚科夫,起来。”细微的声音从锁子甲的臂弯窝里传出来。“我现在告诉你戒指的事。”

亚科夫晃了神。黑暗中,他瞧见那匹黑色的突厥马卧着,美丽顺滑的马尾正在它身后摆来摆去,像条鼓起肉翼、起舞诱敌的眼镜蛇。

“摘了你的手套。”尤比悄悄地说。他不想吵醒舒梅尔。“然后握住我的手。”

“为什么?”亚科夫问。“你直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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