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嘴闭上。”亚科夫抢走他的草棍在手心掐断。“再说一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所以你真的想护送尤比去君士坦丁堡。你一点也不怕吸血鬼吗?”舒梅尔摸自己的胡子,眼神充满深意。“这真出乎我的意料。你了解他住在那的姐姐吗?”
“你认识吗?”
“一个画师,对模特的了解也就是点到为止。”舒梅尔将那些脆生生的纸笔又收起来放好。“十八年前,我在画那副画像的时候,曾短暂与她打过几次照面。那时她还未嫁去拜占庭呢。我只能说,别以为你能像糊弄尤比那样糊弄她。那是个异常聪明锐利的女人,身边总是围满了仆人;照尤比说的,该是血奴。”
亚科夫开始回忆那画像上的红发少女。那双上挑的眼角正如舒梅尔所说一般锐利。他目光移动,去看那稻草床上。尤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上面,安静地睡着了,斗篷还裹在身上,手里攥着那瓦片。
亚科夫张张嘴,没出声。
“同为可怜人,让我与你说些掏心话吧。”舒梅尔凑近坐到亚科夫身边,抹了把脸,将声音放得更轻。“像我们这样,夹缝里求生的小人物,卷进老爷们的纷争里,往往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更别提这些鬼魅神明了。他们看你我不过像蝼蚁!我想这道理用不着我讲给你,亚科夫。你想想看。”他唉声叹气。
“我再问你一次,别跟我耍滑头。”亚科夫侧头问他。“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吸血鬼的事情。”
“别这样,亚科夫。谁不是为了生存呢?我为了金币来这崇山峻岭,到处都流传吸血鬼的故事,但我能怎么办?谁的报酬不是报酬呢?”
“你现在劝我这些,不也是想要金币吗?我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
舒梅尔咽了口口水,沉默下去。但皱着眉的斯拉夫人没有继续面刺他。
“我也是为了你好。”舒梅尔继续说下去。“等你带着这噩耗与幼子,再加上财富,去了拜占庭,到了君堡,见到他的姐姐。你指望什么呢?你指望那位高权重的贵妇人感谢你,反过来给你笔赎金,还是将你一脚踹开,甚至把这事算在你头上,你怎么办?‘卡蜜拉夫人的头就那么自己掉下来!’难道你指望那不可理喻的吸血鬼一定相信你的话,理解这种自杀的,抛弃孩子的行为?”
“我没得选。”亚科夫说。他按上自己的左胸。“我现在就是他的奴隶。我总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把这麻烦的刻印弄掉。”
“不,等等,你真是个死脑筋!”舒梅尔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谁说有了这刻印,你就是他的奴隶的?卡蜜拉夫人已经死了!”他冲着睡着的尤比使眼色。“你瞧他,他才18岁,看着甚至不到16岁,这辈子都被母亲关在城堡里,什么都不知道!你好好想想,是应付这么一个单纯的半大孩子简单,还是应付他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姐姐简单?说服他拖延他,拿着这笔钱逍遥是做奴隶;还是拖着这些东西去君士坦丁堡复命,是做奴隶?这刻印在与不在,重要吗?”
亚科夫想细细品味一番这话。他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过呢?什么才算自由呢?忽然地,一股愁苦的痛苦从他的心头爆发,像他的心脏里埋了千万根针,针顺着血管流走,扎进他全身的血肉里。这口气没能喘上来,亚科夫一下子痛得蜷缩在地上,喉咙里隐约发出低吼。
“我的主啊,这可不怪我!”舒梅尔想蹦着爬起来,却被亚科夫死死扯住衣服。他僵在那,看这痛得面目扭曲的男人非得咬紧牙关,将声音硬生生憋回去,抠着手指头从地上爬着,重新坐起来。
“别吵醒那吸血鬼。”亚科夫的嘴唇失了血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淌下来。他靠在墙上,努力平稳呼吸。“你看到了。我只是想尽量自己做主。”
舒梅尔抿起嘴唇来,怜悯又思绪万千地瞧这可怜的血奴。他又去看熟睡的尤比。这房间的采光极差。阴影中,那颗黑发脑袋埋在羊毛斗篷里,在拆了一块瓦片的屋顶下缓缓随呼吸动,呼出阵阵白气。
那吸血鬼看上去就像个无害而普通的少年。
“我知道这选择对你而言很难。”舒梅尔说。“好好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