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跟这一家子并无交集,但是看着她们若无其事地出席公主邸的宴会,跟他人谈笑风生,霍止瘁越想越觉得心里有气。
不过更大的气,是源自于她对皇帝的不满。
“这刘彻是不是有病啊,明知这一家子搞到天怒人怨,仅仅因为掉两滴眼泪装个可怜,就当再也没这回事了?任由他们继续留在这儿害人?”
这种郁闷煎熬的感觉,一如她当初听到郑家那女主人拼命作恶时的心情。
理智上,观察着郭家人席间的举止,再联想起前事,霍止瘁心里明白,为何她们仍能得以出入公主府,继续着她们人上人的日子。
因为皇帝不在意,旁人自然更不会说郭家半个字。
而且郭家在这些权贵面前,完全没有显出一丁点恶形恶状来,相反还着意亲近讨好。
因此众人看在皇帝面上,又见郭家十分识趣,便也乐意继续接纳他们。
但是在感情上,霍止瘁始终没法忘记当时亲眼目睹东武侯府在驰道上撞伤百姓、肆意妄为的丑恶嘴脸。
她这样想着,便不觉沉默下来,目光自然更不愿朝对席上看去。
“女公子,烤肉已上,请用。”
身旁响起孟婴的声音,这让霍止瘁回过神来。
再一抬头,便见孟婴与楚客正为自己撤去上一道菜的漆盘,换上由下人递来的新菜。
此时隽方也膝行上前,为霍止瘁递上手巾,低声道:
“女公子,如今老夫人玩得尽兴,别的事,咱们回去再说。”
霍止瘁连忙转头看去,见卫思在一旁,与阳石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
在卫思身后,田生等人一直在默默守候。若是对方看向哪里,或是手指某物,她们已先行为卫思取了东西过来。
霍止瘁见席间热闹依然,知道隽方的话有道理,便微一点头。
隽方见霍止瘁恢复如常,又与公主等人说笑,这才放心。
她目光略一转动,见公孙敬宜正与下首处的李?互相敬酒,又见对面席上的郭家祖孙,从不看向李?处一眼,不禁心想:
“长公主殿下安排得真妙。都中无人不知,郭太夫人早已与李家闹翻,偏偏今日李家的女公子又在此。两边若坐在一处,自不会接话,却又不好不接话,到时必是尴尬异常。因此长公主才将两家座次分列两边,以免让她们打照面。”
隽方见阳信公主无论对长对幼,都一一照顾得颇为周全,心中赞服。
不仅是席间公主们陪着说笑玩耍,底下往来仆妇婢女们,更是言语恭敬,举止温文。
隽方还留意到,就连伎人所奏乐曲,一律悠扬舒缓。
她们手中皆是丝竹琴瑟为主,以往乐伎所用的编钟大鼓,今日却不见踪影,自是早已被抬走,特意不摆设在堂内。显然是主人有意为之。
隽方心内叹道:“长公主因知老夫人在得病,为免惊吓到老人,连在乐器乐曲这些小事上头都如此细心妥贴。难怪朝野上下,无不交口称赞她!”
阳信公主因是初会请霍止瘁到来,知道除了公孙敬宜外,她与席间诸女皆是头一回见。
因此,阳信公主常拉着霍止瘁,或是说笑,或是亲自为她布菜、敬酒。
宴席上,霍止瘁虽是初到这公主邸,和如此之多的外客在一起,却是绝无半点冷场,与众人一同说笑。
霍止瘁眼见阳信公主将所有客人都一一照应到,却不见劳累,反而神采奕奕,明艳照人。
她既感激又佩服,却忍不住暗暗叹息:
“像公主这么好的人,偏又被别人娶了去……”
虽然知道后边的事,可眼下见阳信公主的夫婿另有旁人,霍止瘁仍是颇感扼腕。
酒过数巡,宾主尽欢。诸邑公主看着卫思和阳石公主玩闹,回头取杯时,忽然目光落在霍止瘁胸前。
只见在少女项下,戴着一长串红玛瑙珠。珠串底下,缀着一颗红如血、赤胜火、亮晶晶的红石。
诸邑公主便问道:“这是什么珠儿?”
霍止瘁虽知这是红宝石,但当下世上极少人见过此物,称呼更是无从谈起。于是她只能回答道:
“这是红琉璃大珠。说是从西南哀牢国得来的。”
霍止瘁因见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十分好奇,便解下珠串,请对方细观。
诸邑公主道了声谢,接在手中仔细打量。
阳石公主睁大眼,见这红石头通体晶莹,比之玛瑙珠子更是澄澈。整颗石子,单以肉眼来看,无一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