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以自己的名义来跟人交际,就算突兀,别人没准还会高看她一眼。
可一个早就跟娘家彻底闹翻、只守着夫家、别人儿子来过活数十年,并且还十分嫌弃娘家只肯嫁庶女的女人,到头来堂而皇之使用的头衔,居然还是她娘家堂弟的列侯之名!
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啊!
霍止瘁实在无法理解李眉是以何种心情——或脸皮——来干这种事情,所以大脑当机,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了。
隽方也不看她,继续道:“自乐安侯得陛下钦封为列侯后,郭太夫人便以此称呼,与都中各处世家来往。”
听到这儿,霍止瘁摇了摇头。这次她的摇头,已经不是因为简单的不认同,而是心累。
“行啦,隽姆,我知道了。关于这个……的事,你大可长话短说。”
因为要是再细听这种人的种种事迹,霍止瘁实在无法确定,自己的血压是否会以持续升高来抗议。
她原本只当这东武侯府一家,仗着李眉曾当过皇帝乳母,因此便在都中横行不法。
如今一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一家子,烂到根上了!
正是奇葩遇奇葩,只有更奇葩!
当然,做些表面功夫,尤其是在最上层面前做小伏低,想来正是这家子的拿手好戏。
听到此时,霍止瘁因为对李眉的轻蔑,继而开始怀疑起皇帝的智商来。
“那个,我有一事想问问……天子,可知这郭家与李眉的底细?”
隽方点点头。“数年前,陛下听闻郭家家事,又知其奴仆跋扈,深感厌恶。便下了旨意,勒令东武侯一家离开长安,迁往辽东。”
“于是郭太夫人特意前往宫中,向陛下辞行。临行时,她一语不发,只是频频回头,看向陛下时十分眷恋。”
“这时,陛下宠信的舍人忽然上前,指着郭太夫人破口大骂‘你这老婢还不滚?!陛下如今人到壮年,何必再要喝你的奶!回头瞧什么瞧!’”
“陛下一听,心便软了,于是取消旨意,留东武侯家长住都中。自此之后,郭家行事,稍有收敛,说是家主和太夫人吩咐上下,不得再惹事。”
隽方说完,毫不意外地看见,霍止瘁目光不屑,嘴里却笑道:
“还有这等事?哈哈,这人骂的倒正是时候,该不会他祖上五百年前也姓郭吧?!”
“正是。这郭舍人,最擅投壶,常侍候陛下左右,乃是宫中有名的倡优。”
隽方不长不短、不冷不热的一句,再次成功地让霍止瘁那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得不说,她那时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精彩纷呈,笔墨难以形容。
“不、不会吧……”
霍止瘁在极度无语后,忍不住又向隽方投去询问的视线。
隽方早知其意,只道:
“郭舍人虽姓郭,但并非郭家后人。只是他早年曾在郭家为仆,后得郭太夫人举荐,因此才得以入宫,以一技之长侍候陛下。”
霍止瘁好不容易才从无力的心境中振作了一下,此时她眼珠一转,用拉长调子的声音说道:
“不对不对,隽姆,亏你什么都知道的,怎么还叫错了呢?人家可是乐安侯独姊,未必喜欢听人叫她什么郭太夫人呢!”
隽方对她的调侃,照旧不理。只是说到末了,才又忍不住终于叹了口气:
“这郭家种种事情,妾身便是花个三日三夜也未必能一气说完。”
“女公子,你心知便可,咱们家中向来不怎么与他们来往。日后见了,面子上过得去,也罢了。”
对此,霍止瘁不免仍有疑问。“这家人只怕从上到下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要是当面见了,他们万一无礼,我担心思……外大母……”
“他们不敢!”
隽方的回答极其迅速,而且态度坚定,显然对此早已是成竹在胸。
面对霍止瘁的犹豫,隽方只是微微一笑:
“女公子,卫府是何等人家,妾身说句不上台面的话:旁人即便是想讨好,排着队也未必轮得上。”
“况且,郭家上下,正是靠此起家。若然敢在女公子或老夫人面前放肆半点,他们即便不为家人前程着想,也断乎不敢拿列侯之位来赌!”
霍止瘁转念一想,也觉有理。大汉列侯虽多,但能够跟卫青和霍去病相比的,当今天下还真寻不出一个来。
况且听隽方的口吻,郭家向来只敢对着不如自己的人专横暴虐;但是对着权力地位在自己之上的,就一味放软身段、谄媚趋奉。
看着席上的郭家祖孙二人,霍止瘁回忆起之前与隽方的种种交谈,心里着实无味。
而李眉眉目间却是如沐春风,俨然一位慈祥的老妇人,丝毫没有传闻中那不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