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华一听,便摆摆手,尚方令原本口里的话,立即全部吞了回去。
“既然还有,那便成了。待我回去将此事禀告过皇后殿下,请陛下将此物下赐卫府。”
倚华一边说,一边抬步向署外走。尚方令自是跟随在旁,侧身聆听对方发话。
在他们身后,那些属官与小黄门,也默默低头挪步往前,一同送别贵宾。
“你这儿好生看着那几样东西。到时,你们得了陛下旨意,可得小心仔细往皇后殿下家里送,不可怠慢。”
“谢长御提点!下官明白,感激不尽!”
倚华点点头,又道:“你们请回吧,我也不打搅了。”
其余属官这才停步,尚方令仍是亲自送到署外,看着她们渐渐远离,这才回来。
倚华抬眼望去,见少府太官令署人来人往,忽然停住脚步,问道:
“那儿的人可是前殿的?”
因皇帝的居所为前殿,所以未央宫内往往将皇帝身旁的人统称为前殿处。
如今听得她发问,小黄门便忙忙跑去,问明白后又赶紧回来禀告:
“回长御,确是陛下派谒者前来太官令这儿,命人奉上枭羹。说是陛下要与骠骑将军一同进膳。”
这在宫中乃是常事,人人都知的。倚华听了,丝毫不觉意外,反倒笑了,只道:
“对了,今日是端阳节,确要吃光这不孝的恶鸟。陛下有骠骑将军陪侍,定会胃口大开!”
她领着走,离开少府官署,重回椒房殿覆命。
而在太官令署里,前来下令的谏大夫兼谒者终军,传达完皇帝的旨意后,也离开少府,辗转往北来。
在少府北边约两三里处,靠近北宫门旁,这儿人烟渐少,宫苑高墙中十分幽静。
终军领着人,来到石渠阁外。那些枭羹放于漆盒中,交由小黄门领下去布置妥当。
他抬眼望去,见阁外的郎官仍守在那儿,一如自己离开前那样,纹丝不动。
郎官朝身旁的小黄门努了努嘴,对方点点头,随即无声步入阁中。
郎官又察觉终军的目光,微微转动双眼,朝他略一摇头。
终军会意,于是低头在外等候。
小黄门一路以既迅速却又近乎无声的步伐,快步来到石渠阁后头的内室处。
他与守在门外的一众同僚彼此以目光示意,却无人作声。
小黄门站在室门旁,听得里头隐隐传来交谈声,于是耐心候着。
在内室之中,漆案之上,摊开数幅皮革所制的卷轴。这些牛皮上所画的符号和图案,既非文字,也非地理。
霍去病的目光,却注视着那面被钉在墙上的巨大绢布。
在那上面,清晰详细地描绘着在大汉自定襄、雁门、代郡、朔方等数郡以北,那片广袤无垠的大漠中的一切。
内中的河流、山脉、草原的分布,自是一样不少。
哪处是沙漠、哪处有绿洲。无论大小,地图上都一一画出。
每条河流是山上流下雪水汇聚而成、还是从地脉中渗涌而出,在旁边写上标注。
若然此河曾有改道,更是会详细写清历年来改道的季节、何时干枯、何时又现,无一不记清。
就连它们是何时被汉军探明、何年何月曾经到达、驻足所历时间长短,都已写明在上头。
因此,这幅地图虽已占据了整整一面高墙,但一眼看去,上面仍是密密麻麻,令人目不暇接。
“瀚海以南,就在姑衍山与狼居胥山之间的洼地,匈奴匪首伊稚斜的新王庭就设立在这!”
一旁鞋履声响起,皇帝走到他身旁,和这个年轻人一起仰望着这幅对于他们来说无比熟悉的作战地图。
“伊稚斜居然真舍得放弃漠南千里的沃野之地,跑到北边龟缩不出。看来他这一回是下定决心,要避我大汉锋芒!”
“凭他逃到哪儿,都逃不得我这一刀!”
面对霍去病的决意,皇帝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这回没日没夜地破解了胡巫的圣骨,得知了伊稚斜的下落,也该放缓些。”
皇帝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如今我已下令,让北地数郡集结马匹,挑选良马到军中。到了明年,战马选好,军中士卒也已操练完成。到时,你和你舅舅就能再次出征,直捣他们的老巢!”
“是,陛下。”
皇帝只瞧了霍去病一眼,便啧啧连声地摇了摇头。
“瞧瞧你这样子,明年才出兵,就好像每天都把你架在火上炙烤似的!”
“别心急,伊稚斜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