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并未谦逊,而是只对着霍止瘁又道:
“宫中有诏书到,你代我款待客人,不可轻忽。”
说完,霍去病离席而去。
大堂内,剩下一头雾水的霍止瘁与沉默的终军。
虽然霍去病是离开了,可这并不代表着这儿只剩下两人。
在门旁,两名掾属跽坐左右;而在门外,同样有两名令史以一模一样的姿势分列坐在左右。
他们面朝前,并不朝向堂内,犹如沉默的木雕。
但只要堂上的主人一有传唤,他们将马上上前听候吩咐。
自然,霍去病离开后、此处所有的交谈内容以及举动,都会在之后通过他们向直属上司骠骑将军本人上报。
霍止瘁来到卫府生活后,已经习惯了到哪儿都有人跟随。但她心里还是暗暗惊讶于霍去病把招待客人的任务主动交给自己。
“那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民主了……”
她好奇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终军身上。
终军却在低头思忖,一时并未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霍止瘁不得不暂时发挥自己身为东道主的礼仪,尽量展现出友好的笑容,问道:
“不知谏大夫今日前来敝处,有何指教?小女不知事,恐招待不周,在此先向谏大夫赔礼了!”
其实说这几句话,已经让霍止瘁绞尽了不少脑细胞。
所幸,终军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他一听霍止瘁开口,连忙又是一揖,说道:
“女公子不必客气。终某今日冒昧拜访,确有事求见女公子。”
“您请说。”
终军身子笔直,双手平放于膝上,注视着霍止瘁,缓缓道:
“终某前来贵府,求见女公子,本是于礼不合之举。”
“既蒙女公子动问,终某不敢隐瞒。今日终某来此,正是为了求亲。”
此言一出,原本就安静的堂内,顿时变得更加寂静。
霍止瘁沉默不语,她打量着面前神情自若的终军,心里对自己说:
“还真直接啊……”
因为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所以霍止瘁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她只能眨眨眼睛,无言地盯着对面的人看。
终军见她面无表情,起初略觉意外。片刻之后,他却忍不住微微一笑。
“是终某孟浪,唐突了女公子,请见谅。”
霍止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尝试着问道:
“如今求亲……不都是让家中父母长辈定下主意,再请媒人上门的吗?怎么谏大夫你……”
汉代不是没有自由恋爱,越往底层,越没那么多约束。
不过到了正经要成亲的环节,请媒人出马是必不可少的。
不管是服务于官府的官媒人,还是自营的民间私媒人,男方想成事,首要的第一步都是请媒人前往女方家中纳采。
等女方家点头同意了,然后男方家才备下礼物正式登门拜访。
没想到,终军却省去了这个流程,而是改为自己直接上门求见、当面直说了。
霍止瘁既惊讶于终军的目的,更惊讶于他如此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
面对她的问题,终军仍是微笑,只道:
“终某侥天之幸,得与女公子相识。女公子的相貌人品,终某亲眼所见,又何须媒妁前来问长问短?”
“况且,这等大事,总要先问过女公子尊意,然后方才好行事。不然,岂不是冒失了女公子?”
“终某虽年轻,也已行过冠礼,与尊兄同龄。因此,这终身大事,自当有主见才是。”
“终某家中父母,对此并无别话,只由小子决断便是。因终某一向埋首于简牍中,因此从未议亲。”
说完,终军毅然站起身来,朝霍止瘁一揖到底。
“女公子若觉终某冒失,此是小子之过也。但终某求亲之心,绝无半点作伪,乃是诚心求娶贤德淑女,烦请女公子示下!”
终军侃侃而谈,不仅能言善辩,而且态度磊落,让人想讨厌也无从提起。
见他始终直接如一,霍止瘁也回过神来,还礼并请他重新入座,又道:
“承蒙抬爱,小女受之有愧。只是……”
终军一直在注视着她,见她稍现迟疑,立刻道:
“女公子有何话,但说无妨。”
“……我能否借问一声,为何阁下只见我一面,便愿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