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本想代自己的下人们说几句谦逊的谢语,却被卫青一抬手制止了。
“那时家里日夜无休,个个都心惊肉跳的。他们忙前忙后,也是不易。这些赏赐,自是他们应得的。”
霍止瘁应下了,卫青看着她笑道:
“如今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咱们一家团聚,这才是再好不过的。”
“到了上巳节,你兄长与你,一个行过冠礼,一个行了及笄礼。家里好好替你们庆祝一番。”
“你如今可是珊麻了,不止是休屠部和浑邪部,其余匈奴各部归顺之人,都会陆续来拜见你。多做些新衣,你只管替换。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
见卫青问起,霍止瘁认真想了一想,便道:
“桃红色好看,还有丁香色我也喜欢。”
当年那男人拒绝给抚养费,他有后台,所以根本不怕打官司,就是拖着不肯给。
而那女人刚移民到国外,说是事事要用钱,所以也给不了多少。
因此,直到上初中前,外婆领着她,日子过得很拮据,凡事能省则省。
像在衣服上,哪怕偶尔给外孙女买新衣,也全是深色。
因为浅色不耐脏,而深色可以多穿一段时间。尤其是在冬天里更难被人察觉。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霍止瘁的人生里,除了校服外,难得的几件新衣服,不是黑的就是深灰的。
那些明亮、可爱、粉嫩、梦幻的颜色,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那你喜欢桃花?或是丁香、西域传来的紫藤这样的花儿?”
“花朵都很美。如果是大花,越鲜艳灿烂的越好;如果是小花儿,开得一丛丛的越密越好。”
“不管是什么花,都是越多越好看。花团锦簇嘛!”
卫青听着又是一笑。“又是红又是紫的,听起来就热闹得紧!难怪你选颜色喜欢这两样。”
“其实选颜色也得分季节才好。像在夏天,天一热起来,最好多用雪青、丁香、月白这些颜色,看着心里能凉快些。”
“要是到了大冬天里,就要用红蓝紫金鹅黄翠绿这一类的正色,黑白灰的一概不用。这样的衣裳或是颜色用在身上,叫人看着眼前既亮,心里也热腾腾的。”
霍止瘁越说越投入。她想起现代时的记忆,像俄罗斯的教堂为什么用的都是五彩斑斓、金碧辉煌的外观颜色?
就是因为在肃杀的寒冬大雪中,这样的建筑色彩,令人神往,精神更是为之一振。
卫青也听得入神,又问道:
“那春秋两季时又如何?也要这样换着颜色来穿才好?”
“春天百花盛开,不是红的就是蓝的,穿什么鲜艳颜色也越不过它们去。倒不如穿得清爽些便好。”
“到了秋天那会子,天开始冷下来,叶子都变黄了,树皮颜色也深了。人可学着那树,像那缃色、茶色就挺暖和舒服的。”
卫青听着,不住点头,喃喃道:“好像花儿们都开进我眼里来了……你喜欢的颜色都是鲜明惹眼的,莫非你是喜欢金子多过喜欢白玉?”
“金银玉石各有各的好。只要雕琢得好看,天底下哪有人会不喜欢的?”
卫青又问了许多关于她喜好的事情,霍止瘁一一回答了。
她说着说着,不免有些奇怪,正要问时,却听得霍去病在一旁道:
“舅舅,你好奇如今后生们的喜好,可别再问下去,免得有人不耐烦!”
“好好好,我不问啦。”
霍止瘁连忙道:“怎么不能打听?舅舅,你想听什么,只管问便是了!我有知道的,一定跟你说。”
卫青微笑起来。“既如此,等我想起来再问。”
说着,他朝二人又是一笑。“行啦,我知道我这等老人家,不该留意这些。今日咱们聊聊,休要外传便是了。”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霍止瘁已是直勾勾看着他,眼中一派不可思议。
“舅舅,你哪里老了?”
卫青一怔,随即忍笑说:“嗯,是啊,不老。”
霍止瘁知他意思,不过是信口安慰自己罢了。
她正色道:“舅舅,难不成你真认定自己老了?”
见霍止瘁这副认真探究的样子,卫青尚未开口,霍去病已是蹙眉道:
“舅舅正当盛年这个不假。但听你这口气,若要把舅舅说成年轻、甚或是少年,岂不可笑?!”
“舅舅的年纪怎么就老了!”霍止瘁大是不服。“在朝中,有哪个比舅舅年轻的,能当上大将军一职?”
“虽说朝廷里是有比舅舅年轻之人,可他们的官职,全都在舅舅之下!”
“更多的大臣,年纪比舅舅大一辈甚至好几辈的,多得是!”
“哪怕有个秦国的甘罗,那也只是靠着嘴皮子。而且那时秦国还只是诸侯国,怎能与大汉相比?”
卫青与霍去病不料她对此事这般在意,眼见她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一副不说服人不罢休的样子,无不目瞪口呆,看着她一时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