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除了首级,只剩下两脚的脚掌。除此之外,五脏六腑都寻不着,只余一些脊骨和一截腿骨散落在林子边缘。”
“那处林中,除了有她本人的鞋印外,周围野草丛中,全是野兽的足迹。经士兵辨认,都是狼的蹄印。”
“其中一头,体格极小,应是尚未成年的幼狼。而另一头,四蹄比一般的狼大了约一倍有余。”
“看来这正是当时逃跑的头狼,携其崽子,恰好与逃跑的阴钰迎面撞个正着。”
“叛兵宣称阴钰与狼同行,能随意调遣群狼。但实则上此女只是挟持住头狼的幼子,威逼头狼从而控制狼群。”
“因此将军突袭之下,她失了狼仔,众狼自然不再听她的。豺狼嗜血,头狼又遇见她这个抢子仇人,自然不会放过她。于是便将她分食进肚子里。”
霍去病听着,想了一想,又问:
“那儿可有别人的踪迹?”
苏建摇摇头。“现场足迹几乎全被狼蹄覆盖,只能辨出阴钰的几处脚印,并无发现再有他人的足迹。”
所谓的狼女,自诩与狼为友,得天地精华,可与神鬼私语,最后只落得这个下场,当真是报应不爽。
霍去病却想:“他们这伙叛贼布局甚久,只怕还会有漏网之鱼。可不能让他们走丢了半个!”
他便道:“那首级休要丢了,保留下送往诏狱,好让那些人日后亲眼看看。到时,没准还要让他们一起在城门上示众。”
“是!属下已命人用漆、石灰将头颅硝制,封住送往廷尉处了。”
他们之间的交谈,霍止瘁听不到内容。
不过从二人的神色,霍止瘁多少也能猜到他们是在商议关于反贼的事情。
正在此时,忽然外头又有一阵脚步声匆忙而至。
霍止瘁一抬头,见霍去病的那个披发男护卫,正引着一个军官打扮的中年男人过来。
他们一见霍去病,立即行礼。
霍止瘁过了片刻才认出来,新来的这个人,正是霍去病的大姨父公孙贺。
她虽然见过对方,但也只是在去年的家宴上。
如今公孙贺换了身戎装,霍止瘁差点把他当成霍去病的下属之一。
不对,霍止瘁随即在心里默默纠正自己——因为在现今的武职中,除了卫青,没有人的军阶是在霍去病之上的。
看着公孙贺朝霍去病行礼,口称“下官”,霍止瘁就知道,在亲属关系面前,现在明显不是私人时间,而是公务时间。
霍去病一把扶起公孙贺,低声说了句什么。
公孙贺一直俯首聆听,连连称是。
霍止瘁不禁看向公孙敬宜那边,心中这才明白,原来之前霍去病所派人去传的南奅侯,正是公孙贺。自然就是为了将她赶紧接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一瞥之下,见公孙敬宜神色呆滞,两眼麻木,好似看不到自己父亲前来一般,不禁有些诧异。
霍止瘁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今天发生的事太过令人震惊,意外一个接一个,公孙敬宜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要求她恢复平静。
霍去病吩咐完公孙贺,又看向公孙敬宜,朝她微微点头示意。
公孙敬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她缓缓走前两步,朝着父亲下拜,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
公孙贺脸色一变,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
这一下突如其来,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公孙敬宜愣愣地看着父亲,下意识想抬手摸脸,却又停下。
在她面前,公孙贺对她怒目而视,骂道: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给家里惹事!”
公孙敬宜眨眨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她呆滞的双眼盯着父亲,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最终,她收回视线,脸上无喜亦无悲,低下头,孤身站在父亲身后一动不动。
霍止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见公孙贺把女儿当仇人,居然敢当着所有人面前教训女儿,那语气仿佛已经认定了公孙敬宜也是反贼。
她下意识抬眼,想找霍去病帮忙劝说。
一眼看去,却见霍去病也在盯着自己瞧,眸中略含讥嘲,好像在无声地说道:
“瞧瞧,你也一样只会乱打人耳光!”
霍止瘁大怒,横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经过这么一打岔,再一想,她又觉得无奈。
这事事涉重大,谋逆造反,一旦牵涉到其中,哪怕不死都是重罪。因此公孙贺急于撇清,也不得不说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