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些汉狗一来,冲散了我们的人。不然,这时休屠王的婆娘和两个儿子,早就陪他一起到地府里住下了!哼,琶安屠那家伙,又再失手,竟让这忘恩负义的一家性命留到如今!”
中行说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他不再伪装,反而朝浑邪笑道:
“你倒有点小聪明,知道不能听话。可那休屠王就没那个脑子啦,你杀了他,杀得好!屠各牟,你和仇人站在一起,成了汉狗的手下,休屠王泉下有知,不知会是怎生一副嘴脸呢!”
说完,中行说嘿嘿直笑,他那眯起的眼睛里,透出的无尽的恶毒之光,令人不寒而栗。
屠各牟恨极,他为求报休屠王之仇,潜进汉地,不惜与田恬等人联手,正是为了取得浑邪的首级,好告慰休屠王在天之灵。
然而,直到眼下,他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浑邪虽杀了休屠王,但深论起来,真正逼死休屠王,正如弥忒所言,是伊稚斜所为!
自己被仇人瞒骗,还助他们造反,这叫屠各牟如何不恨!
屠各牟浑身热血直往上冲,他怒喝一声,舞刀冲上前去。
田恬见他闯进殿来,大惊之下,急忙躲在张朔身后。
中行说看刀光闪闪,朝自己袭来。他挥舞火把,身子后跃,一手抄起案上神座,扔向屠各牟。
屠各牟弯刀落处,神座被砍成两截。
破空之声又至,屠各牟举刀便劈。只听得“呛”一声,他顿觉一阵灰雾兜头盖脸如网般将自己笼住,双眼一阵刺痛,竟是目不能视物。
原来中行说见屠各牟来势汹汹,自己武艺低微,实难抵挡。
于是他便将摆放祭品大案上的物事,朝对方扔去。
内中一鎏金三足香炉,也被中行说扔到屠各牟头上。内中满满香灰,尽数倾洒出来,倒有大半都落在屠各牟脸上、眼中。
屠各牟紧闭双眼,他因无法看清,只得将弯刀在身前不住挥舞,以防敌人来袭。
他以耳代目,细辨动静。听得浑邪等人惊呼“小心”“他过来了”等语,又听得风声急响,察觉对方从左右两侧不住掷来物事,他一一避过,举刀在前,想要听出中行说的脚步声何在。
屠各牟忽然听见殿外一声狼嚎,悠长辽远,正是那母狼王的叫声。
他略一分心,中行说长剑已到,刺向他胸口正中。
屠各牟听声辨位,举刀相迎。刀剑相交,火花迸出,二人一黑一黄两张脸孔,犹如地府中的恶鬼,毫不相让地对峙。
屠各牟运力相抗,察觉对方剑上力道越来越弱,知道中行说已经抵抗不住。
这时他耳边传来浑邪等人急叫“当心偷袭!”、“腰上腰上!”、“不要脸的狗贼”等语,顿觉腹间微凉,自己已被利器刺破肌肤,伤口足有寸余深。而对方手中利器似是甚长,还在不停无声向前递进,欲将屠各牟刺死。
原来中行说方才乱抛物事之时,悄悄将地上那柄铁铩捡起。
他右手长剑攻来是虚,左手铁铩方是真杀着。而且他与对方缠斗时,兵器刺去时无声无息,屠各牟看不见他弄鬼,这才被他刺中。
屠各牟腰间剧痛,铁铩顶端矛尖刺入他腹部,鲜血直流。
屠各牟大吼,用力缩腹,使伤口死死夹住矛尖,同时挥刀下劈,砍断铁铩长柄。
中行说本在发力刺向对方,手中兵器断裂,他收势不住,整个人扑向屠各牟。
一声惨叫响彻殿内。它并非出自中行说,也并非来自屠各牟。
屠各牟被这叫声弄得一愣,随即腰腹剧痛。伤口中那柄短铩,竟被中行说借趁势扑来之际重新拔出。
中行说在地上滚了一圈,重新站起。
他经历这番打斗,全靠诡计才占上风,此时早已气喘吁吁,灰头土脸。
但中行说却是面带笑容,得意到极点。
“哈哈!什么休屠部勇士,你们这些蠢货,在我面前,还不是照样占不到半点便宜!”
他斜瞥一眼,见田恬右臂软软下垂,半身是血,手上的兵器与火把,都已被田千秋夺去。
田千秋剑尖在张朔身侧擦过,绳子一断,张朔随即将身上的绳索纷纷抖落下来。
田千秋将火把交给对方,自己一抖长剑,剑尖对准的田恬。
田恬面无血色,他终于恍然大悟,喃喃道:
“是你?是你引他们进来……难怪我之前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