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左右,一众守卫,从屯长到士兵,面对骠骑将军锐利之至的眼神,无一个人敢上前迎敌,更遑论是弯弓搭箭了。
“造反者死!投降者活!”
霍去病鞭子一挥,好似在空中响起一道惊雷,震得卫兵们站立不稳。
一时之间,有七八人吓得向霍去病下跪,口里结结巴巴地念着:
“投降、我投降……”
田恬出了一身冷汗,被夜风扑面,被烟雾所呛,咳嗽了一阵,这才清醒过来。
他听了这几句,深知这是霍去病瓦解军心,企图让众兵不战而降。田恬捡剑在手,大叫:
“别听他胡扯!卫青已死,长安大乱!如今我们长陵内有数千兵马,又有狼群围困。他只得这几个匈奴降兵,哪里是我们对手!”
“大家不要慌!先将他拿下,他是人不是鬼!咱们一起合力,必能将霍去病抓住!”
“长安闭城,为的就是不让消息外泄、好让你们这些内鬼自以为得逞!”
霍去病听田恬叫嚣着要将自己拿下,丝毫不恼,反而一脸好笑。
“大将军是何等人物,怎会被几个不轨之徒行刺得手?如今,你们那些‘高手’,正呆在长安诏狱里头。天子下令,廷尉亲审,早就将知道的那点东西,全吐得干干净净了!”
“何止是他们,就连衡山国与江都国,陛下都已派遣中尉与大行令领兵前往讯问。你猜这几个满脑子想当皇帝想疯了的诸侯王,面对朝廷天兵,不知可有胆子当即造反?”
卢不语和虞毕大是震动。他们这时才知,原来之前在长安打听到的所谓卫青遇害一事,只是对方的计谋,故意散布假消息。
等他们放松警惕、赶忙前来长陵与田恬报信时,卫霍二人再调兵遣将,一举包围这里要将他们通通捉拿。
有卫霍在,天下兵马尽在皇帝掌控之中。地方诸侯如何能敌得过?!
田恬却压根不理霍去病的话,他两眼血红,脸色紫涨,高声叫道:
“咱们一起杀出去!朝廷兵多有什么用!霍去病在这儿,他们不敢擅动!”
他自知犯下死罪,哪怕立刻投降,哪怕一时不死,皇帝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因此,哪怕明知卫青无事、眼下朝中兵马已杀至长陵内,田恬也不肯放下兵器,更不肯向对方投降。
他挺剑在前,威逼众士兵围攻霍去病。
但那些人哪里还有斗志,就算有几人好不容易才要近前,已被屠各牟和浑邪等人打退。
霍去病见这田恬困兽犹斗,也不再废话。他向众人下令道:
“既不降,杀!”
浑邪得令,大声应了。他铁链在手,在身前舞动,朝众兵逼去。
田恬见这浑邪与屠各牟一左一右,逐步逼近,心中大急。
他一眼瞥见甬道尽头,心生一计,扯起张朔,与十来个亲兵在众人掩护下,且战且退,朝寝殿内狂奔。
卢不语和虞毕本就不擅打斗,如今遇见这场面,更是吓和六神无主。
他们见田恬一行人跑开,也顾不得什么,连忙跟上。
谁知才跑了几步,虞毕忽然摔倒,爬不起来,只剩下嘴里还在叫唤着:
“卢公救我!快些拉我一把!”
卢不语脚下一滞,但他哪敢回身救人,正要迈步再跑时,双腿被一双大手抱住,整个人面朝下重重倒去。
这两个文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如今哪怕只是一跤摔倒,他们也半天都爬不起来。
有人一把揪着二人衣领,将他们同时从地上扯起。
卢不语吓得连连求饶:“休要杀我、我只是被他们所骗,实在不知情……”
而虞毕才起身,赫然瞧见眼前一张血淋淋的脸庞,顿时两眼一翻,竟吓晕过去了。
卢不语鼻孔下淌着两道长长的血痕,像个傻子般被人抓着后颈,不能动弹。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然人入地府,魂归幽冥矣。
“太一神在上,庶疫刚瘅,莫我敢当……”
“像你这等无国无家的反贼,太一神也不会保佑你!”
卢不语听得这“恶鬼”口出人言,惊恐交加之下,下意识斜眼向对方看去。
只见此人留着络腮胡子,虽脸上全是鲜血,但一张大口咧得老大,似笑非笑。
卢不语见对方是人非鬼,又打量得他一身戎衣打扮颇为眼熟。忽然想起,这人正是刚才跑上山来报信、又吐血身亡的军官!
“你……?!”
这人拎着卢不语和虞毕,毫不费力,跟拎着两只小鸡崽子无二。
他见卢不语认出了自己,全不在意,反而笑道:
“我守着你们好久啦!总算等到你们了!”
卢不语自知难逃一劫,浑身冷汗直冒,几欲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