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本就极大,如今“嗷嗷”哭叫,更是哭得山顶上无论是人是兽全都一派惶然不安。
霍止瘁听呆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才田恬阴钰那些人,宣称卫青已死,她自然不信。
但是浑邪早已投靠大汉,他本人及其部族又极信服霍去病,视之为再生父母一般。
平日里,霍止瘁在卫府时,就曾不时从家臣处听闻,漯阴侯府上遣人来问候或是送礼云云,显然两家常有来往。
如今亲耳听得浑邪所说,又见他伤心欲绝,显然此事千真万确。
卫青死了?卫青死了!
霍止瘁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人影火光晃动,她却什么都看不清。
浑邪一哭,他那八个同样被擒的手下,此时也大哭起来。
一时之间,长陵之上,人哭狼吼,当真毛骨悚然。
弥忒扶着霍止瘁坐在地上,见她神情痴呆,像是被魇住一般,不由得大是心急。
他抬头望着浑邪,满眼祈求,分明是让对方休要再往下说了。
阴钰见状,既是好笑,又觉得十分解气,指着霍止瘁道:
“早说了你不信,非得听见这些奸贼的话你才信,真是一路货色!”
卢不语和虞毕之前听得对方带来这天大的喜讯,但因知卫青之能,因此未免心存一丝疑虑。
如今见浑邪都确认此事无误,他们心头大石落下,更是狂喜难禁。
田恬之前深惧皇帝得知造反一事,会命人带兵前来捉拿自己。
眼下卫青既死,朝野上下乱作一团。不仅自己已无性命之忧,而且出兵之事更是指日可待!
因此,三人喜气洋洋,仿佛亲眼看见了卫青之死,彼此庆贺,互道恭贺之语。
卢不语便道:“姓卫的自恃有皇帝当靠山,整日横行霸道,还将自己外甥都一并扶持为骠骑将军。狼狈为奸,天下早就恨极了他们二人!今日他一死,此乃民心所向也!”
“他这所谓大将军,本就是刘彻硬是要抬举他,才凭空捏造出来的官职,朝中哪个肯服?卫青身为武人,却肆意插手朝政,还公然往宠妃王夫人家中赠金。”
“王家家徒四壁,食不果腹。一下子得了卫青的五百金,她父母恨不得当场改姓卫。就连向他提议此事的所谓名士、实为乞丐的那个宁乘,都因投其所好,得皇帝拜为东海都尉一职。”
虞毕提及此事,仍是一脸气愤,对卫青的所作所为极是看不惯。
田恬哈哈笑起来,插嘴道:
“因此这回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令卫青死于猛士之手!他这一倒,朝中人心涣散,哪怕是刘彻也束手无策!”
“正是!衡山王算无遗策,派出国中精锐侠义之士,在军中潜伏,果然一击成功!”
听得卢不语这话,虞毕微微皱眉。
田恬见状,便道:“有江都王义士相助,大家齐心协力,方才能为天下除掉卫贼!两国侠者皆得大功!”
卢不语连声附和,虞毕这才面露笑意。
他们数人有说有笑,俨然就似开庆功宴一般。
屠各牟打量他们几眼,忽然开口说了句:
“那霍去病还没死呢!等他死了,你们再庆幸不迟!”
听了这话,阴钰撇嘴一笑,不去瞧他。
卢不语却道:“屠公有所不知。这霍去病生性蛮横骄傲,目中无人。他之所以得胜,全靠皇帝将军中精锐强塞给他,靠着这些人,他才能打胜仗。卫青在时,尚能勉强做做样子,拉拢旁人;如今卫青一死,以霍去病的性子,更是众矢之的,哪个都不肯和他一道!他又如何能取胜?!”
屠各牟想了一想,方道:
“我在休屠部时,亲眼看见霍去病孤身一骑深入战阵。那时我们殿下命都尉、千长与各大将前去将他杀死,但几乎所有人都落败,被他斩于马下。我只能护住殿下拼命逃出他的追杀……我在大漠上,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对手!”
想起那时的情景,屠各牟仍是心有余悸,仿佛眼前又浮现出那杀声震天、尸横遍野的战场。
在溃败的大军后,烟尘滚滚中,身着玄甲的少年战将,犹如天上飞翔的雄鹰,策马奔来。
他所到之处,带来的只有杀戮与死亡……休屠部众多勇士,面对他的利剑,永远倒在了他们自己的土地上……
哪怕是到了今天,屠各牟都无法忘记当日的一切。
亲眼见识过霍去病能力的他,压根就不相信面前诸人的种种铁口直断。
但是在卢不语和虞毕看来,屠各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