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卫思的劝解,霍去病自然是答应下来。
霍止瘁见老人如今终于恢复神智,又听见她这番话,不由得对自己向她隐瞒事实而微感歉疚,想道:
“她不犯病的时候,确实跟舅舅一样,都是心肠厚道。这家子的长辈真没得说的。”
至于卫家的某位晚辈嘛……当霍止瘁感慨的心情难得出现时,她一眼瞥见霍去病朝向自己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所有的触动,顿时都化为乌有了。
“看在老人家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那家里眼下有谁在?你舅舅、阿母姨母怎的不一块儿出来?”
又叮嘱几句后,卫思如此问着。
霍去病笑道:“舅舅今日进宫去了。阿母和大姨母都各自在家里。您想她们,我这就命人去请。”
卫思摆摆手。“家里没事儿就好,何必急着让他们过来。”
霍去病见外祖母恢复神智,心情甚好,当下便想着带人回家。
此时,张家那边又命人送了些吃食过来,霍去病一见,这才想起已答应了张骞夫妇的夜里邀约。
卫思好奇问道:“张家是哪户人家?去病你莫不是跟人家约好了的?”
“便是曾任博望侯的张骞家中。大母,不妨事的,我让阿妹留下,代我坐主席赴宴。”
说着,霍去病扫了身旁一眼,只道:“你且留一晚,待到明日再回。”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命令。
霍止瘁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霍去病已经命人召来程忠,吩咐道:
“我送大母回家。你带着人在此处多留半日,明日一早,便送她回府。”
程忠答应了,又回禀那些兵士都已收拾好,如今整装待发,正要来拜见君侯云云。
霍去病便道:“叫他们不用行礼了,立刻回营,不可耽误。”
程忠领命而去,霍去病一回头,便见霍止瘁两眼滴溜溜地转,从左转到右、再从右转到左,神情说不出地古怪。
霍去病瞪着她,霍止瘁此时仿佛才发觉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两眼眯起,挤出一个好像吃了酸梅子一样的笑容,黏糊糊地说道:
“谢兄长妥善安排!”
霍去病“哼”的一声,并不答话。
卫思听着,忍不住开口:“去病,你阿妹独自一个在外头,她年纪小,怕是坐不惯主位。不如你派人向张家告罪,咱们一同回去,待下次你再亲自宴请人家。”
“大母,不打紧。阿妹她主意大得很,甭说是个主位了,便是当着千军万马的脸她也半点不羞人。况且,我的家臣们也留在这儿帮忙服侍,能有什么事!”
霍去病说着,使个眼色。一众婢女们上前,搀扶着卫思进内梳妆。
霍去病这才抬步走到霍止瘁面前,居高临下地晲着她,令道:
“你到张家作客,不可乱来,更不可怪笑!要是让我得知你敢在外头丢我卫……霍家或是舅舅的脸面,那你这辈子也甭想回家里来!”
前边那几句,霍止瘁“嗯嗯啊啊”地惯例点头,但当听到最后那句时,她一下子来了精神。
“兄长所言,当真么?”
要是他真的想把我直接踢出卫家,一辈子都不进他家门……
一想到这如此美妙而又自由的场景,霍止瘁不由得心跳加速,两眼放光,仿佛陷进了一场粉红色的幻梦中。
对此,霍去病扫了她一眼,以平静的声调作出了他的解读:
“自然是真。到时候,你便一直呆在这儿,由我的人日夜看守。等你七老八十、路也走不动那会子,我要是能想起你来,没准会命人在日头好的时候,让人扶你出来晒晒太阳,去一去身上的霉味!”
简单来说,是要自己换个地方坐牢。
这下子,霍止瘁马上合起嘴巴,脸色也再度恢复了她一如既往地冷漠。
当然,在心里头她是怎么想的,这里就不一一分析了。
霍去病见她如此,早已猜到六七分,他心中快慰,正要再说两句狠刺她时,便见婢女们扶着卫思出来。
霍去病迎上去,屏退众人,自己亲手扶着卫思,与她说笑。
不多时,车驾便已齐备,霍去病与卫思坐上轩车,在一众轻车快马的环绕簇拥下,扬长而去。
霍止瘁回过头,打量着周围已经空荡荡的三处鞠城,和身后的房舍,还有那群仍匍匐在地行礼的家臣奴仆们,不禁暗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进屋里。
到了戌时,张家那边派了下人前来相请。
霍止瘁换了衣裳,领着程忠等人,来到张家。
甫见面,行过礼,程忠先行向张骞说道:
“君侯因太夫人略感不适,因此急着回城去了。如今让女公子前来,向张公一家赔礼。还望张公休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