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厢内的气氛却焦灼。
时镜夷靠坐在翟阙旁边,盯着他的脸,更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的唇面,疑惑道,
“你偷吃什么了,嘴巴怎么肿了?”
翟阙心虚地用手指掩住,“不就是家里带的肉干嘛,还能有什么。”
裴长嬴适时地往他手里塞了个牛肉条,“吃吧,大冷天的,少说点话。”
时镜夷嘴里塞着肉干嚼突然想到了什么,帘子一撩,勾着唐莲的肩膀,眼睛几乎要掉到他的脸上,半晌回身恍然大悟道,
“哦~~~嫂嫂你不地道,带着翟渊渟开小灶!”
唐莲和轿厢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揽着他的肩把他按在旁边的鞍座上,
“小时,我没想到,原来最纯情的人居然是你。没关系,长安有不少秦楼楚馆,我请客,带你见见世面。”
唐莲这话本是玩笑话,传入轿厢内,倒让裴长嬴心里一激灵,暗中往翟阙远处挪了挪,想避开一些若有似无的杀气。
从敦煌出发走走停停已有十余日,趁着天公作美,好歹在日落之前赶上了官道,马车一路飞驰,不远处蜿蜒壮阔的砖红城墙在夕阳余晖下,笼罩在一片薄雾般的雪气里,不食人间烟火般仙气袅袅,龙头旗杆上烈烈飘飞的旗帜和雕栏玉砌的角楼又在昭示着这座城的华贵和无上权威。
城门外的官道上挤满了商贩,吃喝比浴佛节时还要更琳琅满目,唐莲刚挺稳马车,时镜夷就迫不及待跳了下去,招呼着裴长嬴一道逛摊子。
翟阙挑起帘子喊来了侍卫,给他们分了些银两,
“你们自行去歇息补给吧,不用跟着了,休整好了便回家。长安盘问森严,免得引人注目。”
侍从们接过银两散去,翟阙侧头枕在小窗口上看着往来的商贩。
已是冬日里,竟有不少人挑着担子在卖牡丹,淡粉缱绻的花瓣上还挂着几滴汁水,他的视线没在上头停留多久,便转向了高低错落的花担前月牙袍的衣摆。
唐莲手上转着一只花枝,偏头在和偶遇的熟人说着什么,花枝不堪一握,被他攥得渗出了碧绿的芽汁,沾在原本苍白的指尖,像握着一块盈盈的玉。看着那双手,翟阙又想起了握在自己身上的力度,低下头将脸埋得更低了些。
再抬眼时,月牙袍消失在了人群里,一捧层叠若雪的白牡丹被献到眼前。
捧着牡丹的人言笑晏晏,
“小公子,夜深露重,能饮一杯无?”
及至他带着一身酒气抱着那捧牡丹回房,发现衣裙间尽是清幽淡雅的花香,才真正读懂了什么叫“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