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药太补了,你的身体暂时不能承受,所以流了鼻血。但他不能说,慌忙背过身:“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见的。”
“我知道。”玉流的心不在他身上,低头洗去指尖的血。
血已经止住了。
摇动的水面中倒映着模糊的影子,眼中的血丝如同滴落在水中的血滴,一点点消失殆尽。
水面沉静,玉流再次搅动水流。
影子终于没了。
他也没了。
三年不曾想起的人却在她入崇的几天内频繁入梦,有点离谱了。
这是她第几次梦见他来着?
不重要。
宋繁声的死不该是她的梦魇,她也不该在近乡之后缓缓陷入那段由他引导的自戕戏码中。
玉流放缓心绪,重新道:“我知道,没关系。”
屋里很热。
蒸腾的水汽灼烧了敏郎的脸。
她好像不太好,敏郎提着水壶,小声问:“那、那还、还要加水吗?”
“不用,”玉流钻回水里,“你先出去。”
“真的吗,要、要不要我——”
“我要穿衣裳了。”
敏郎目光瞬间坚定:“我可以帮大人的。”
“不需要,”湿透的发丝犹如温丝草,玉流直言不讳,“我现在看起来像惨死的水鬼。”
啊,刚才的确很像。
半个脑袋露在外面,淋漓的脸,青黑的乌发散开,漂在桶中。拉她出水的时候却像是新生的藤蔓叶片,清晨的露水凝结,顺着额头,脸颊,最后从下颌滴落。
“那也是很漂亮的水鬼,”敏郎低着头转了半个身子,偷瞄了她一眼,嘴角微弯,“就是水鬼不会晕过去。”
“别说这种话,”玉流撩开盖在脸上的头发,顿了顿,眯眼,隔着雾气看他,“你刚才笑了是不是,后半句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什么晕,晕水?”
“嗯?什、什么?我刚才有说什么吗?”真是好强的听觉,敏郎眼神飘忽,从墙壁看到屋顶,再落回自己的鞋子尖。
“哼,”这个小郎君糊弄人的本事也很有一套,玉流有时候都分不太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怎么还不走。”
玉流已经在很直白地赶人了。
“啊,哦。”
嘴上是应了,脚下却还在磨蹭,鞋底似乎被什么黏住一样,死活迈不出一步。忽然,他注视玉流的脸,无比认真地说道:“青了。”
“什么?”
进来时荡漾的水静下来,没有杂心,他看见了盈盈水下斜斜的一抹青。那是情到浓时的出格之举,他也想在她身上留下点痕迹。
敏郎的眼眸变得浑浊晦暗。
那道惹眼的红青,过不了多久就会变黑,再褪青,最后回到原本的模样。
什么都留不了多久,可他还是贪念。
“腰窝那里。”
“对不起。”
很好,她的确又被看光了。
玉流按了上去,隐隐的痛。这是小伤,他不说的话,她都不会注意到。她往下看去,淤青带着指印,应该是双手扣住时用力压出来的。
敏郎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吗,还是她把他当作宋繁声的时候,主动将他的手箍束在这里的?她更倾向于后者。
所以说,算是她自找的。
“没必要道歉。”
“不行,是我太自私了。”
不知道这番话他又准备了多久,可能在加柴火的时候一直在想吧,说得慢,但很顺。
“我醒来之后被吓到了,脑子卡住了,只想着我自己,忘了我也对大人,嗯,这样那样,我好过分。”
“不是,是我从头到尾一直在咬你,你没有……”玉流舌尖停下,绕过上颚,被虎牙咬着。一些相当荒唐的零碎片段涌上来,让她很难再继续说下去,他好像也不是……
他没有错过她变换的脸色,看来她记得很清楚。吞下喉头的暗喜,他愁着脸满是不解:“大人,为什么要沉默?”
“你当我没说这句话。”
“哦,那就扯平了吗?”
他摸上自己的腰侧:“我的这里,也会青吧。”
玉流看着那里,解释:“我刚才没有掐得那么狠,还有,这也是你是自找的。”
别人的解释是为了求和,玉流的解释是直抒胸臆,不好听,但直接。
“啊,好吧。”敏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当玉流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他却放下了水壶。
“嗯?”玉流对他的举动感到疑惑,撑着浴桶的边缘,露出锁骨,“还不走?”
静悄悄的,只剩下流水拍打桶壁的声音。
一声声,是良辰月下,随着粼粼潮汐偷偷踏上白沙的深海鲛人。
鲛人虽貌美却迟钝,看不懂人心。
玉流不是鲛人,为什么看不懂他要什么呢?
不对,她不是迟钝,她只是不想把心思耗费在这些地方,所以总是无意识地抛出嫩枝,勾住他,却只勾一下,在有更深的牵扯前就收回。
让她再往前走一步都很难。
敏郎深呼一口气。
“因为,要道歉。”
“我……我是故意的。”
前言不搭后语,玉流却是一下就听懂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故意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理直气壮到她都不好意思再指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