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县令和师爷略略商议便做出了决断。
与刘淇所犯的罪不同,梁家夫妻还有侵占亡弟田地这一项罪名,罪加一等。
“下西村梁贵德,因一己私利,恶意诽谤弟妹将其残害致死,又侵占亡弟家中田地,本县在此宣判,没收其全部田地财产,凌迟处死,妻子连坐,杖一百,流放西南。”
惊堂木拍下,案件了结。
梁家伯父母登时瘫倒在地,哭天喊地求饶,嘴里对于稻生的咒骂更是一刻不停。
稻生已经抹去泪水,走到梁伯母的身前,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伯母且安心的去吧,你让我和弟弟没了娘,我一定双倍还给你的孩子们。”
妇人此时的咒骂凝在了喉咙,瞪大了眼睛看着稻生仿佛是看到了厉鬼,她喉头含糊不清,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泠音拉着阿媖和稻生蹦蹦跳跳地走出县衙,还没走出几步,就冲出来一个老妇人对着稻生又打又骂:“你这个畜生啊!畜生!你害死你大伯你让我老婆子以后怎么办啊!”
稻生没有躲闪任由她发泄,反而是泠音拦了几下。
“奶奶这话说错了吧,是他们先害死我娘的,杀人本就该偿命。”稻生很冷静。
老妇人却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是拉着稻生撒泼:“我儿子死了,两个儿子都死了!你还我儿子!”
不说父亲还好,一说起自己的父亲,稻生就忍不住了,她一把挥开祖母,厉声质问:“你还有脸提我父亲,若是我父亲泉下有知,知道你纵容梁贵德夫妻害死他的妻子,还差点害死他的儿子,只怕父亲会从地底下爬起来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老妇人猛地抬头看她:“麦生没死?那他人呢?我孙子呢人呢?”
稻生冷笑:“既然当时祖母认定麦生不是你的孙儿,那么我这就回去卖掉家中的地与麦生离开,以后也不必请祖母挂怀了。”
说完也不等老妇人在身后如何的哭喊,毅然决然地走了。
等回到寒山寺,小秋和桃儿得知结果,也是大呼痛快,稻生更是拉着麦生齐齐朝着阿媖跪下:“小姐大恩大德,我与弟弟没齿难忘。”
阿媖将她们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将她们扶起后又问道:“那你们二人以后打算怎么办。”
稻生虽然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子,心性却很坚定,她眼神里露出刚毅来:“家中肯定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我们要先去好好安葬母亲,将家里的房屋田地卖掉,就留在县城。苦点累点,让麦生读书,若是他能有出息,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麦生严肃地点头:“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不辜负姐姐的期望。”
阿媖欣慰地点头,伸出手去抚摸稻生瘦削苍白的脸颊:“好,好。”
稻生身体还未大好,阿媖硬是将她留下多休养了一段时日,等到山里的杏花开始荼蘼的时候,稻生终归是回家去了。
她们站在山坡的台阶上看着姐弟二人走远,小秋和桃儿还在后面挥手大喊:“路上小心啊!”
姐弟二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翠绿与烟粉中,随着飘落的花瓣,彻底的消失在了眼前。
小秋和桃儿做了好朋友,两个人被满山的落英吸引,拿了帕子就去看有没有结果子去了。
泠音心里也感叹:“往后好与不好,都要靠她们自己了。”
阿媖也叹道:“是啊,不过若是稻生是个男儿,估计不是池中之物。”
稻生年纪虽小,却心性坚定,年少持重,虽然有时候难免冲动,但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泠音赞同道:“我觉得你也并非池中之物啊,当日贺公子在公堂上舌灿莲花,将案件扳回正轨的风姿也让小女子钦佩不已啊。”
她打趣着说,阿媖忍不住去作弄她:“那嫁给我如何?”说完还故作风流的挑起泠音的下巴:“我一定将姑娘视若珍宝,小心爱护。”
阿媖眉毛微微地扬起,到还真有几分恣意潇洒的神态,泠音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分明就是登徒浪子的做派嘛!”
两人就这么在春日里杏花清雅的山林台阶上笑闹着,阿媖却突然感叹道:“若是有朝一日女子读书不是为了懂得三从四德,妇道规训,而是可以像男子出入朝堂,不知会是怎样的世界。”
“到那个时候,也一定有女夫子,女丞相,街道上的店铺里坐着喝茶谈诗的也有女子,征战沙场的女将军,扫眉公子就不再是典故了。”
她这样畅想着以后的世界,眼间眉梢都是向往,有花瓣落在她如云的鬓间,正是应了那句美人如花隔云端。
“若以后有这样的世界,你一定要去我的坟头与我好好地说道说道。”她笑着,三月春色不及一分。
稻生姐弟俩一走,阿媖的“病”也该好了,纵然是再不想回程府,也要给个说法才是。
阿媖路上长吁短叹地舍不得寒山寺里清净自在的日子,程夫人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
“我儿一路回来,身子可有不适?”
阿媖起身行礼:“多谢姑母挂怀,已经好多了。”
为了掩人耳目,阿媖回来前特意的节食了一段日子,此时丰韵白嫩的脸颊有点消瘦,落在程夫人眼里又信了几分。
“我儿病了这些日子,人都瘦了。”程夫人心疼道。
阿媖浅笑:“病重胃口不佳,是清减了些,如今已是大好了。”
程夫人点头:“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