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冬月,姑苏的天气也没有刚来时那样还温意尚存的舒适,如今入冬,树木萧索,寒鸦嘶鸣,天幕上总是蒙着一层灰色的阴霾,漏出来的风也是刺骨的。
刚到姑苏的那几日阿媖已经随着程夫人和程姣在这城中逛了几次,如今冬日萧索美景不在,阿媖随着程姣牵着自己,并不太在意周围的事物。
程姣年幼爱娇,家中又只有她一个女儿,千爱万宠的长大,自小都是被别人捧在手心,如今看到阿媖兴致缺缺心里就有点不悦起来。
她年纪小,也不会收藏锋芒,有什么不满就全部表现在了面上,阿媖瞧见,心下一动开口道:“我听说姑苏城里的碎金阁做的首饰是最精致好看的,我来了这些日子受到姑母照拂,理当要答谢一番才是。”
虽说自己不愿意与表哥成婚,但是亲戚的情分始终还在,也不好闹得太僵了。
程姣听闻眉眼间的那点不郁顷刻间就散去,当即又开始好姐姐地叫着拉上了阿媖去了碎金阁看首饰。
阿媖挑了一套价值不菲端庄华贵的祖母绿翡翠头面给程夫人,又做主选了一套紫晶石碎珠步摇头面给程姣,母女二人笑得合不拢嘴。
眼睛里也有了几分真切的关爱:“我儿来了这许久,瞧着一直不太习惯的样子,可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周到?”
阿媖连忙谢恩答道:“谢姑母关怀,只是离家远,总归有点不习惯而已。”
程夫人闻言又嘘寒问暖地叮嘱了一番,但是说来说去也只是那些要她把这当做自己家的话,阿媖听了心里觉得不耐烦,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坐在一旁赏玩新首饰的程姣。
她坐在她母亲身边,穿着上好的织缎锦的衣物,头上珠钗满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精美首饰,对母亲叮嘱要照拂表姐的话时不时心不在焉地应付几句。
她突然觉得无趣极了,这程家的人看来也并没有多喜欢自己,总不是为了程倬的婚事还愿意面子上敷衍几句。
她原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了,只不过是亲戚知根知底罢了。
她身体突然像是泄了气一般,原本端坐的身体有点松垮下去,心中不耐至极,只想快点逃离这到处都是虚伪的府邸。忍不住打断程夫人:“姑母,我听说城郊往西四十里的寒山寺风景很美,从前我在江宁府的时候就有所耳闻。近日来我总是思念家中父母心下不安,可否让我去寒山寺为父母诵经祈福?”
这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是程夫人却为了难:“可是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且冬日里天气恶劣,我不放心啊。不若开春了再去,那时候漫山遍野的春花绽放,也是一番极致的美景。”
阿媖只觉的心中那口浊气淤积在胸口难受极了,说道:“本不想叫姑母为难,但是心中始终不安,近日来已经是寝食难安,姑母无需多虑,我多带几个下人年前回来就是。”
程夫人还想再劝,却看到阿媖眼神坚定,微微叹了口气,眼底也有点不易察觉的怨怼,似乎觉得阿媖在胡搅蛮缠,但终究还是对着坐在一旁的程姣道:“你姐姐要去寒山寺为父母祈福,你同她一起去,可要好好的照顾好姐姐。”
程姣闻言登时就有点落脸子,寒山寺在城郊,那里荒无人烟的,成日里也只能和和尚尼姑待在一起,想着就无聊极了。
开口就是拒绝:“娘,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弄这许多麻烦事做什么,您不是让我学管家吗,我现在就跟您学。”
说完眼风还扫了扫阿媖,似乎在责怪她多事。
阿媖觉得厌烦,撇下眼浅笑道:“我原是因为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才行坐不安的,妹妹如今正是在姑母膝下尽孝的时候,自然要好好陪伴姑母。”
程夫人微微点头吗,那点责备怨怼褪去,觉得阿媖还算识趣:“那你便去吧,我叫你表哥送你去。”
阿媖连忙推拒:“表哥如今学业正是关键的时候,万不可打扰他,姑母只需为我安排好,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程夫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阿媖终究还是将程夫人差遣来的小丫鬟留下来了一个,其余的婆子下人全部都让他们回程府去,她和小秋泠音以及那个叫桃儿的小丫鬟收拾了留给她们的厢房,阿媖还用纸写了一幅字贴在门口。
江枫吟咏工,幽寺冷遗踪。
桃儿将字贴在门口两边,嘴中疑惑道:“表小姐,你写这诗怎么感觉冷清清的,马上过年了不应该写点吉利的诗吗?”
桃儿呆呆的不甚伶俐,有什么就说什么,想来程夫人也是在故意给她下马威。
但是阿媖却觉得桃儿好极了,心思单纯没有杂念,接下来的日子总算是可以清净点了。
她随手捏了捏桃儿还肉嘟嘟的脸颊,笑道:“这里这样幽静宁和,我这诗不是很应景吗?”
桃儿看了看四周环顾生冷的枯树与败叶,偶尔有几只鸟飞过发出难听的声音,倒真是安静极了。
“确实很安静呢。”小秋被关在漱花台许久,好不容易出来这没有束缚的地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