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不识字,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就只是这样告诉她,你全身都觉得痛快,看到什么讨厌的事物都会觉得顺眼。
讨厌呢,她也不明白。
讨厌就是你看到就想打,说完还挥了两下拳头。
泠音半懂不懂,决定自己去试验一下。
她在天芳阁里四处游荡,看到徐妈妈的时候又忍不住冲到她面前做鬼脸,还朝着她挥拳头,然后她又想了想昨晚给小秋讲故事的时候,却又忍住了挥拳头的冲动。
她一路试验过去,捧着脸兴奋地找到小秋,她好像知道了高兴和讨厌这两个情绪了。
她越来越像人了。
从前有人问师襄,为何总是把玩这一管平平无奇的竹箫。
师襄粗糙干燥的手轻轻抚摸她,道:此非世间寻常物亦吾之同朋也。
别人又问,一个死物,如何能做你的友人呢。师襄却没回答他,然而是吹奏起一首极为清越悠长的曲子。
若有灵,自然为人,若有人性,自然有灵。
师襄周游列国总是带着她,他说这是他的友人,但是等泠音已经能幻化成人形的时候却又有很多不明白的。
其中她最不明白的就是为何分生物与死物要靠七情六欲来分,她从前做竹子时,也有灵性思想,那她也是死物吗。
可惜那时候师襄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她没法得到答案,直到这一刻才有点明白,所谓人与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面对周围事物变化时,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最本能最迅速的感知力。
她很高兴,那种第一次在她体内被赋予名称的情绪存续了很久,连带着徐妈妈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那一天晚上小秋照例地蜷缩在柴房干草堆上睡觉,她就这样坐在屋顶看着还有星星点点灯火的江宁府,捧着从徐妈妈库房里摸出来的鹿茸山参酒长吁短叹。
她第一次感受到做人的情绪就开始做作的伤春悲秋,想要吟诗却奈何自己从未看过书,一坛子酒很快喝完,酒坛子被扔在一旁,她有点晕,却又很高兴。
看来以后这漫长无尽的生命里,总算是不会再无聊了。
她拿起一块瓦片,往下看去,小秋正睡得安详。
女孩子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盖着一个薄薄的被子,睡颜香甜。
泠音翻身下去,从徐妈妈的库房里拿出一个极珍贵的银色狐毛大氅,盖在了女孩子瘦弱的身体上。
徐妈妈个子其实不高,但是小秋也过分的瘦弱,那件大氅将她全部的包起来,很快小秋原本还有些微皱的眉毛舒展开来,脑袋动了动,陷落在这一片及其温暖的热意里。
泠音心里安定下来,忍不住拂开她脸上的碎发,看见那被红色胎记夺取目光的清秀五官,手上微光一现,小秋脸上光滑如新。
她很满意地左右欣赏了一番,觉得这傻丫头虽然不聪明,长得却很耐看。
小秋小小的脸落在银色的狐毛里像是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的暖玉棋子,鼻尖微微翘起,小小的嘴巴张开呼气,像是一只睡在窝里的小猫。
泠音捧着脸盯着她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这姑娘虽傻,却实在乖巧清秀,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她欣赏了许久,决定明日就起来哄她这是自己最近新得的药膏,可以使胎记消失不见。
她已经能够想象小秋惊喜雀跃的样子了。
泠音悠哉悠哉地穿花过门,今晚月色甚好,天芳阁里又素来栽种奇花异草,此时在月色清辉下,那些白日里看起来妖艳夺目的花朵也多了些清丽孤傲之态。
泠音正在欣赏美景,花丛假山旁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循声看去,之间两个白花花的人正贴在一起喘着粗气。
男的身上穿着家丁服侍,女子却穿着昂贵的薄云纱,香粉敷脸,嘴唇艳红。
女人衣襟大喇喇的敞开,如羊脂玉一样的肌肤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家丁埋首在一片玉色里,动作却越发猛烈。
“今日又让绯樱那个小贱人抢去了客人,不就是长得比我美那么一点点吗,竟然如此嚣张。”女人的话断断续续的,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男人含糊不清的话也传来:“她哪有你美。”
然后便是一些淫词艳语裹挟着高低起伏的呻吟,泠音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推开柴门,看到小秋那张没有了胎记越发显得纯美娇嫩的脸,慢慢抚上去。
“对不起,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话落,胎记慢慢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