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滩肉泥一样躺在担架上,一点也不美丽,一点也不活泼。
妻子在他耳边爆发出一声及其凄厉尖利的惨叫,然后就像疯了一般扑过去,捧着那滩肉泥哭喊。
他双脚钉在原地,无论如何也踏不出一步,他手里还捏着妻子惊慌失措间掉落的围巾。
雪花落在人的身上,仿佛要洗净人世间的一切罪恶,他看着女儿青紫腐烂的身躯上落下的白色雪花。
喉咙发紧的吐出一声,东桥,你冷不冷。
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苏父喉头发紧,额头的青筋暴起,努力的不让女儿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即使是早就知道苏东桥已经死了,但是她没想到她死的这么惨。
她死前,一定是遭受了很多的虐待和折磨。
“从那以后,你妈妈就疯了一样,每天都抱着你姐姐的书坐在沙发上,不哭也不喊,不吃也不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能让她开口说话吃饭。看着失魂落魄形销骨立的妻子,他终于是忍不住跪倒在她面前。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喝酒的,我应该和你一起早点去找她的。
他跪在地上忏悔,妻子无声深陷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她口中爆发出一声及其干哑难听的嚎叫,然后便是扑在他身上疯狂的撕咬踢打,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你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不直接出门去找她!
警察告诉他们,正是因为那天天气冷,而放学的时间又稍微的晚了一点,东桥急着回家才想着坐出租车回家。
殊不知却上了恶魔的车。
妻子发泄过后,神智总算是恢复了一点,虽然她时常以憎恨的眼神看他,但是总比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要好。
就将所有的愧疚,悔恨,痛苦,加在他身上吧。
“直到后来她跟我说,我们再生一个吧,不然我会活不下去的,于是就有了你。”
“你不要怨你妈妈管你管的严格,她实在是,实在是不能再失去你了。”
苏父将十几年前的痛苦往事再次的讲给剖出来讲给她听,自己的心仿佛又经历一遍十大酷刑。
苏西亭明白了:“所以你才反对我一个人回家,不让我坐出租车。”
她小时候上学都是父亲亲自接送,现在长大一点上中学后父亲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一定要坐公交车。
苏父看着一脸泪痕的女儿,轻柔的摸着她的脑袋说:“那你以后能答应爸爸吗,不要坐出租车。”
他动作虽然轻柔,但是眼底深处却又很深很深的执念,苏西亭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曾经有一个姐姐。”
苏父叹了一口气:“起初我是不让她单独设置灵堂的,但是你妈妈由于受不了你姐姐离世的打击,整个人已经疯魔了,我觉得要是不如她的愿,她可能会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她说,我不需要西亭无时无刻的记住自己曾经还有一个姐姐,只需要她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康长大就可以了。”
“东桥,就由我来纪念。”
这一番话里面的执着意味非常明显,苏西亭几乎都能够想象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灼热的光了。
“所以爸爸,那灵堂,锁上的房间,都是妈妈一个人的主意对吗?”
“是。”
那她为什么要害她呢,妈妈已经在祭奠她了,没有人忘记她,为什么还要她的命呢。
“西亭,你真的见到东桥了吗?”苏父试探性的问她,眼睛里还有一点莫名的期待和惊喜。
苏西亭看清父亲的神色,毫不客气地说:“爸爸,我劝你不要抱有希望,她现身是为了害人的。”
“她要杀我,她的亲妹妹,难保她会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父不可置信:“怎么会……”
苏西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在纠结于河苏父的口舌之争,她问:“妈妈什么时候醒?”
她也想明白了,既然是因为母亲的执念设置的灵堂,那么多半她的鬼魂也是因为被母亲的执念所困住。
要想解决这一切,一定要找母亲问个明白。
苏父看着苏西亭那张和苏东桥有七分相似的脸,心里的那点纠结褪去。
他女儿就站在眼前,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他每天都能见到她,和她说话,她不是虚无缥缈的思念。
“明天,放学了就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