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训完了话,扭头就对着另一个方向赔起了笑脸:“这位相公莫着急,都是手下人不懂事,在下给相公沏壶好茶来……”
赤红霄闲来无事,也好奇能让那掌柜如此赔笑的人物到底是何模样。
她抬起脚往旁边走了几步,等到她的视线终于能落到掌柜身旁的位置时,赤红霄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她没做多想,突然转身就狂奔了起来,一路都是脚下生风地跑回医馆里去的。
等赤红霄跑到医馆后,医馆内的弟子仍在忙碌,赤红霄倚靠在大门上,整个人都在弯腰喘着粗气。
王好好见到她这般丢了魂的模样很是好奇,忍不住凑上前问道:“红霄,你怎么了?”
赤红霄抬眼看着她,脑子里仍是一片混乱。她很确定自己刚刚没有看花眼,这一切实在让她震惊。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浆糊,陡然间生出了很多疑惑来。
而在这团疑惑中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她方才的所见。
她看见,那个让瓷器铺掌柜恭敬赔笑的所谓商帮派来的人,穿着青刀门弟子的服饰……
赤红霄得知这个讯息后,便如同丢了魂一样,再无心思上集市了。
王好好知道她心中顾虑,也没让她接着在医馆帮忙。赤红霄在医馆的房间里闷了小一天后,王好好敲开了她的房门,一脸平静地说道:
“你的事情我们今天特地去打听了一番。成山卫地处沿海,对外贸易向来便利,本地的商人贩卖货物常是走海路的。
只是今年年初朝廷因为战事,暂时禁了登州府沿海的海路贸易。许多商人的生意受了影响,便想了其他的出路……”
“他们其他的出路就是联系上了商帮吗?”
“登州府本地一直都有商帮的。但这说来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王好好说到此处突然也有几分踌躇,她停顿下来思索了片刻,压低了嗓音对赤红霄说道:
“精绝帮在总部在大沽,你也知道他们和各地的许多商帮都关系匪浅吧……”
赤红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王好好继续道:“直隶和北直隶本就相邻,精绝帮手下又联系着那样多的商帮航线,就是把生意做到成山卫来,也是常理……”
“精绝帮其下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他们最主要的生意就是凭着庞大的关系网,给本地商贩最划算的运货价格。哪怕当下海路走不通了,他们也能让商贩的货物从陆路转运,继续来收取其中的费用。
只是听闻精绝帮近几年规模缩减了不少,转卖了许多商路出去,成山卫这一块的生意好像自年后就转给了青刀门了……”
赤红霄沉默不语。之前同沈婳伊在一处时,沈婳伊就总说精绝帮要守不住,他们的商路商铺一点点在被青刀门蚕食。
赤红霄从未参与过门派决策,因此每次也只是听闻而已,并不了解其中细则。
如今这副蚕食的局面如此清晰具体地摆在她眼前,赤红霄只觉得一阵迷惘。
她跟在赵万熠身边多年,哪怕知道他野心不小,但也从未见他私下里做过商人的买卖生意。
他身为武人,就算有能力把精绝帮各地的生意攥在手中,但各地的买卖行情,人情世故,短时间内想要上手也不容易。
自从正月一别后,现在已是阳春三月,他如今身在何方,在忙碌什么,她全都无从得知。
他会为了今年在成山卫新收的买卖而亲至此处吗?如果他真的来了,沈婳伊又在哪儿?
赤红霄无法控制住自己波涛般起伏的情绪,正陷入在挣扎中时,王好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不是说,你之前的那位主子是青刀门的掌门,当初他还下令要杀你。既然青刀门已经把势力伸到了成山卫来,以防万一,不如明日我们便回军营里吧。
之后你也别回医馆里帮忙了,万一被他们发现,给自己惹来了祸端……”
“我今日也为此考虑了很久,眼下我想好了。人能躲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与其要一直在成山卫躲躲藏藏,还不如主动探清情况,我心里还能坦荡些。”
赤红霄下定了决心,眼中也不再彷徨:“在回军营前,我必须得摸清楚,这次青刀门派了多少人来了成山卫,到底是谁在接管这其中的商路生意。
我之前的主人,他究竟有没有亲自来此。如果他真的在,我想知道,婳伊在哪儿……”
“好好,这毕竟是我自己的私事,如若真惹来了祸端,我不想连累你们……”
“你自己小心去探查,掩藏好自己的身份,若无处可躲,来医馆避难便是。”王好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同济堂接收伤患病人时从不计较身份。武林门派也不会因为我们收留伤患,而直接与我们针锋相对。”
“你小心为上,别只想着一个人不管不顾。你要是无所顾忌,真给自己惹来了麻烦,你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沈姑娘估计得心疼……”
王好好似乎突然间生出了极能说服安慰人的本领,一下子便说到了赤红霄的心坎里。
赤红霄的心柔软下来,蔓延出了许多对于生的留念与期盼:“我知道了,我自会留有分寸。好好,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