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之前与杜仲商量好每三天轮班结束后就要回军营,因此王好好第二日便离开了医馆。这次赤红霄没有跟她一同回去,只是独自留下来探查情况。
同济堂的医馆时常人满为患,人流量一多,反倒能成为极其便利的打探情报之所。
昨日只一天的时间,王好好足不出馆,就给她问来这样多的情报,剩下的消息,她必须得自己去医馆外查明。
赤红霄以防万一,出门时特地戴上了掩面的帷帽,腰间也没系佩剑。她依照之前的路径摸到玉成药铺附近的瓷器铺时,正是伙计们午间用饭的时辰。
此时的瓷器铺中没什么客人,只留了放才一个伙计看店。赤红霄刚进铺时,就发现前日那名叫放才的中年男子身边还有旁人。
赤红霄凝眸细看,总觉得那人甚是眼熟。她在记忆中快速检阅了一番,这才想起那人是她们当日在海滩上时,绯云口中唤着的李婶婶。
“公爹要是真的心疼小全和小云,就该听了妾和放才的话,早日把渔船卖了一起进城去!”当日那妇人口中的话也跟着在赤红霄脑海中闪现了出来。
这一切的事情原还能这样巧合,同济堂救治的病人那样多,而他们正好就是一家子。
难怪前日那名叫放才的男子会给她自家的鱼干,说他们一家并不住在城内,赤红霄在惊异之余也觉得一切合理了起来。
赤红霄正沉浸在思绪中时,李放才见她在铺中兀自站了许久,也放下手中的碗筷问道:“这位姑娘是要买什么?”
赤红霄一看四下并无旁人,撩开了纱幔示面问道:“这位相公,我来此是想问问前日的事。我当时发现,来你们铺子收货的人居然是江湖中青刀门的弟子。
不瞒相公,我家兄长前几年赌气离家去青刀门习武后,就再无音讯。我没想到在直隶登州府内居然能碰见青刀门的人,心中实在好奇,便想来问上一问。”
“我也去打听过了,与你们本地商帮有联系的武林帮派原是精绝帮吧,而他们这一块的生意自年后就转给了青刀门。对于此,相公知道多少,可知道青刀门派了多少弟子来成山卫,又住在哪儿?”
“姑娘,小人毕竟只是个学手艺看店的伙计,对这一块的事情知道的少,无法告知姑娘太多。”李放才面露难色。
“小人只知道,他们帮着商帮收完货后,会把货物集中送到成山卫西边的十全驿站,再由驿站转运出去。那驿站当初是由精绝帮出大头,联合本地的商帮一同修建的,专门用来输送货物。
青刀门既接手了精绝帮的生意,想来也还会经营那驿站……”
“多谢相公告知了,小女子告退。”
赤红霄简单撂下这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瓷器铺。她走出那铺子,正盘算下一步应当如何谋划时,铺内那妇人尖锐的声音便传进了她的耳中:
“这小娘子说话好是随意,与男子谈话居然都不自称‘妾’,难不成是觉得我们这些给人做伙计的,身份低人一等不成。”
“这位小娘子毕竟是客,何须跟她在乎这些小事。”
“那就莫提她了。夫君,卖渔船的事妾已经和公爹说了几回了,公爹一直没答复,让他把小云送到王家那儿去他也不同意。
家里生计艰难,我们自家人都要吃不饱饭了,如何带个外人!妾是真说不动了,夫君下次归家的时候还是亲自去同公爹商量吧……”
“爹与林伯伯毕竟交好多年,他们一家因为海难去了,全家就留下小云这么一个孙女儿,爹自然舍不得不照看她……”
“所以妾才说,小云她这个女孩子怕是不吉利。林伯父一家自有了她后就没生出个孙子,前几年还突然间都去了,就她活了下来。她怕是生来就命格不好,我们本就艰难,怎么再养这样一个女孩儿?”
赤红霄听到此处不免叹息。王好好之前同她说过女子本就是“好”字,不是每户人家都能配得上这样的好。
她想起当日绯云在医所中拿药时那怯生生的乖巧模样,女子是“好”字也许向来只是句聊以□□的话。对于万千人家来说,生养女儿从来不是好事,只是想推拒的霉事罢了。
但她当下自顾不暇,也无别的心思再琢磨旁事。这几日赤红霄摸清了十全驿站附近的情况后,发现成山卫本地商帮的总部离驿站很近。
青刀门若派人到成山卫来,想必定要和本地商帮有所交集,不会单独居住客栈。
他们估计就住在十全驿站附近。探查好所有能知晓的情报后,赤红霄蒙好面容,重新换上了方便夜行潜伏的衣服,直待到月上枝梢的时分,才踏着月色独自去了成山卫西边的十全驿站。
夜色已深,十全驿站那儿几乎空无一人。大部分人都已经熄灯睡下了,四下一片漆黑。
今夜出奇的安静,沉闷得就连狗吠声都听不见。赤红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似乎能听见胸膛内自己剧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