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姌并不是很认可太子良娣的话,却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太子良娣扶着奚玥起身,将人交给她带来的手下,又搀扶着奚玥:“今日挑起事端的那位我要带走,不然无法与太子交代,殿下可否行个方便?”
姬姌自是没有意见的,她看了一眼洛禾,似是在征求洛禾的意见。
洛禾起身道:“良娣随意就可,此人是芗国相邦金盏延之女,殿下杀太子衍,芗人怀恨在心,这才有了如今一出”
“原是如此。”这么一来,太子良娣便也能想明白了,她朝着洛禾点了点头,打算离开,又被洛禾唤住。
洛禾道:“良娣若不在意,我想与金鹊再多说几句。”
太子良娣对洛禾的身份有所了解,如今洛禾说出这话,太子良娣也能理解:“好。”
洛禾走到金鹊身前,她看着狼狈的金鹊,伸手将金鹊凌乱的发丝拨弄到她的耳后。
那动作带着几分轻柔,好似她们之前在芗那般。
洛禾道:“你先前问我让天下一统是否就真的那么重要,我如今回答你。”
“是,天下一统是我毕生所求所愿,战火纷飞,狼烟残景,那样的场面,堪称地狱。
没有人会乐意待在地狱之中,若有人愿意站出来拉他们一把,天下升平,我心甚悦。
高位不需我坐,倘若有一日,这天下河清海晏,歌舞升平,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天下无战乱,无计谋,那这位置,谁来坐都是一样的。”
洛禾一双眼眸中带着几分怜悯,然而那怜悯却不是为了金鹊展现,而是为这乱世之中无数战死的将士,没了家园的百姓展现。
洛禾道:“就如同你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一般,我只是将这天下看做一个大家族,所做之事,也不过是在为这大家族考量罢了。”
金鹊此刻神情毫无生气,也不说话,只是眸中含着泪光,就那样看着洛禾。
洛禾只道:“说起我最后悔的事情,便是那日济阳城外看见你,好心带了你一段,那段路若是重新来过,我便只会与你擦肩,仔细想想,你我的交情哪有那么深呢?
今日过后,你被太子良娣带走,不一定会死,但我们不会再见,若是再见,我定是要你死的。”
金鹊一咬牙:“你以为你这一路之后就会顺遂吗?你的处境,终究会走向两难之时,你的立场,也终究会让你粉身碎骨。”
洛禾轻笑一声:“那些不顺遂之路终将会被我与殿下化为康庄大道,两难如何,我的立场立于天地之间,无愧万物生灵,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不会如你一般,跌的这样可憎,你且操心操心你这条命罢。”
说完这句,洛禾再不理会金鹊,只朝着太子良娣点点头:“多谢良娣,我说完了。”
太子良娣也点点头,朝着姬姌道了句告辞,便与一个下人一同扶着奚玥去了。
主人走了,姬姌再待在这里也不好,便与洛禾一同回府。
太子良娣马车之上,奚玥靠在一旁,嘴中慢悠悠的哼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太子良娣就坐在她身边,马车之中再无旁人,太子良娣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到奚玥身上,她听着奚玥唱的调,一脸无奈。
只是轻声道:“今日之事,多谢你。”
奚玥闭目假寐,听见太子良娣的话,她懒懒道:“我也不是为了你而来,要是早知你在此,说什么我都不会过来。”
郧人皆知太子良娣与柬城君夫人不合,乃是相看两厌的程度,平日里但凡有什么需要两日同时出席的宴会,必定有一人称病不来。
要是让她们看到此时太子良娣的目光,怕是要大吃一惊。
太子良娣眼神柔情似水,只道:“不论如何,你都算是救我们一命……”
“那戏好看吗?”奚玥打断了太子良娣的话,如此问到,“你说戏曲如何不过是消遣取乐,看过就罢,不必太在意,那么之前的事情也是消遣取乐,如今便如过往云烟,一通忘记,就全部不做数了,是吗?”
太子良娣愣了片刻,所有心事皆化作一声叹息:“七年了,我以为你早就忘却。”
“你与苍估浓情倦意,怎好意思说我忘却?”奚玥睁开眼睛,那眸中神情复杂,有着无数怨恨,在怨恨之下,却隐藏着无数悲伤,
奚玥笑道:“我不过成了柬城夫人,你就觉得一切大吉,伤痕足以弥补了?不过也罢,终归我也没有为你坚守到底……”
奚玥的笑看的太子良娣心如刀绞,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便什么也不说,如今也是一样。
此二人一路无言,只等马车停在柬城君府前,奚玥下了车,目送太子良娣远去,方才那番强撑的神色再也没有撑住。
她泪眼朦胧,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只喃喃道:“数载荣华富贵尽享,如今的你,到底还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