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姌道:“憬天子三年,众朝臣见天子,你我在王城或许见过一面,说来那时我才七岁,你们对王兄行跪拜礼,我恰好站在屏风后面,想来我也算是受过你那一礼的。”
“你是……你是周公主……好啊,真是好样的……”东胡王断断续续的道,“可惜了,你终究……是个女子……若你是个男儿……”
姬姌没有听东胡王继续说下去,这句话她不知听过多少次了,每次说的人不同,说的话倒是都一样的。
姬姌道:“我若是男儿,天子位上之人依旧不会改变,我依旧会在洛阳城前为王兄,为百姓提剑厮杀。
男女对我来说并无区别,行走于世间,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或许你们会觉得遗憾,我却无比庆幸,
要我是个男儿身,定不会被嫁到芗,又怎么会有机会杀太子衍呢?”
这句话姬姌在心里埋藏了太久,此刻终于说了出来,她好像并不是只说给东胡王一人听,反而像是借着这个机会,将这番话说给那些曾经所有质疑她的人。
男子何妨,女子又何妨,姬姌自认为她行至今日所作所为,已经倾尽全力。
东胡王明不明白都不重要,事到如今,他只是看着这位王室的公主,觉得天意弄人。
自己曾经因为权势地位杀了自己的公主,哪怕那个公主那么乖巧,落在他眼中却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他瞧不上软弱的女子,觉得女子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他们男人铺路,越是身处高位的女人越是如此。
可到头来,自己却是死于女子之手,这个女子身份地位在所有人之上,但她此刻却无比自由。
东胡王发出一声嘲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何人,他挣扎着道出最后一句:“本王……还想知道,楼阙归清不清楚你的身份?”
“自然。”事到如今,姬姌也没必要继续掩饰,她道,“这本来就是我们与他的一场交易,要不是我们在外面为他铺路,他哪来的如此安稳。”
听到此,东胡王嘴中已经说不出来完整的语言了,他只能啊啊啊的喊着,姬姌为了防止东胡王在最后一刻将外面的人喊过来,对准东胡王的胸膛又补了一刀。
这一刀让东胡王彻底归西。
姬姌看着那具尸体,轻轻的将毯子盖在他的身上,怎么说也是一代草原的王,死相属实难看了些。
看到东胡王,姬姌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父王,姬姌也不明白,为什么英雄走到末路,都会是如此一个不堪的死法,她父王当年也是,本来就是要死的人,谁知道却是遇刺身亡。
这几国动荡,明面上战乱不休,暗地里刺杀不断,谁都想要让身处高位的人一命呜呼,却很少有人想到后果。
或许那个刺杀父王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成功了,毕竟王兄上位不过十三年,周就倒在了四国围攻之中。
终究是一声长叹,是非对错,也许真的只能留给后人评断吧,自己只要坚持心中道路,别让前人的努力彻底化为泡影,这样也算是不负王兄了。
“安息罢。”姬姌对着东胡王弯了弯腰,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刻也不敢松懈。
此夜好像格外漫长,夜幕之下,很多事情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
一声号角伴随着旭日一同升起,惊醒了无数梦中人,也惊醒了几乎昏迷了三天的楼阙归。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是轻轻翻身,就听到了身上铁链的声响,楼阙归不可思议的看着狼狈的自己,一瞬间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那日父王的打骂之上,父王嫌他外出毫无收获,不如楼悼归又立了什么功劳。
楼悼归立了什么功劳,楼阙归确实是想不起来了,那日身上伤口本就还在作痛,又听着父王对楼悼归的夸奖,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东胡王那番喋喋不休的指责,只是让楼阙归对东胡王的恨意又增加了些许,他在回营帐的路上想了无数种办法让东胡王去死,本想着再与洛禾两人好好商量一番,谁知道刚进了门就失去了意识。
楼阙归现在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但他更不理解自己身上的铁链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父王受楼悼归挑拨,终于是忍不了要杀我了?”
“醒了?”
楼阙归正喃喃自语,突然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没喊出来,他下意识的偏头去看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你怎么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搞什么?”
洛禾睡得很不安稳,这地方实在不是人住的,更何况洛禾心中记挂着姬姌,这已经是她们约好的最后一天了,要是再没有消息……
幸好楼阙归也醒了,这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楼阙归要是再不醒,她真的会以为这人不行了,倒时候不论她们计划了什么,都没有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