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禾在一旁若有所思,难不成楼阙归姐姐的死,与楼悼归脱不开关系?
这倒是有可能,只是如果这样,那楼悼归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一些。
下毒谋杀自己父亲,为了压制楼阙归害死同父异母的姐姐,只为了那高位,这样的人在洛禾看着,可恨又可悲。
若真是如此,那么楼悼归不管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也都不值得可怜了。
窗外日光渐盛,洛禾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暗暗期待姬姌无事,之后的事情也就全靠姬姌了。
……
渐至中午,楼悼归在自己营帐中坐立难安,他心中既害怕洛禾说的是真的,又害怕洛禾说的不是真的。
楼悼归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两个女人的来历,只是如今事情已经不容他多想,毕竟他给东胡王下毒不是假的,他根本不敢用命去赌洛禾所言真相。
日头越升越高,楼悼归心中更加焦躁,他一次次拉开营帐的帘子向外看,终于在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后,远处跑来了一个人。
这人一向是替东胡王传话的,看见他之后,楼悼归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再等这人对他道东胡王唤他一同用膳,楼悼归的心彻底死了。
他钻进营帐之中拼命咳嗽,咳嗽的甚至干呕了起来,等他再掀开帘子时,他已经呛得快要说不出话。
“请你告诉父王,就说我身体不适,扫了父王的兴致,下次再补上。”
……
“他果真是这么说的?”
东胡王坐在桌前,看着眼前一堆菜肴,一下子没有了胃口,他将筷子丢在桌上,那眼神恨不得杀了传信的人。
一代英杰终究是走到迟暮,膝下儿女不可靠,楼阙归已经犯了他的忌讳,楼悼归又暗地里搞小动作,东胡王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走来,都获得了什么。
他神色阴沉,挥手让人将饭菜撤了,那传信的下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东胡王只看那下人的反应就知道了,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发怒,只是让人先下去了。
等帐内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东胡王神色沧桑,他慢慢踱步至角落挂着的那把长弓前,伸出手握住了弓身。
东胡王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老了,但就在这一刻,他的目光不是落在弓上面,而是看着自己布满岁月痕迹的那只手愣了神,那手上的皮肤已经充满了褶皱,就连提起这把弓,也不似往日一般轻松。
东胡王并不是一个服老的人,只是人至暮年,总会下意识的去回忆过往,此时东胡王就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的风姿,那个时候尚天子出事,他带着东胡扩展领地,几乎打的芗军畏手畏脚,直到洛峙出现……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中,东胡王已经想了很多东西,记忆运转,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还是停在了自己的儿女身上。
楼帷月被处死于一个雨夜,那夜草原的雨格外大,雨点打落在草地上,浇灭了冉冉升起的火焰。
东胡王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承认,火灭掉的时候,他心底确实是有过动摇的,只是最后,他还是看着楼帷月死在了雨中,被一箭穿过胸膛,血迹染红了草地,混合着雨水一同渗入大地。
那时楼悼归就在一旁监刑,他这个儿子,眼中没有一丝畏惧,只有狠厉,那时他便觉得,楼悼归是天生的战士,他是草原的野狼,生来就属于草原,生来就应该为这片草原奋斗。
所以他不心疼那个平常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儿的死亡,他甚至感觉到兴奋,兴奋自己在这一刻发现了小儿子的狼性,兴奋这片草原有了下一个王。
只是如今的他想不起来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了,他只能将那角落的情绪拉出来无限放大,最后只有楼帷月为他捶背时的笑脸。
想到此处,东胡王提起那把弓,他抽出一支箭,那箭矢离了弦,迅速的飞向营帐帘子的方向,然后被一个人用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
“好武功。”东胡王将弓放了回去,他方才那一箭拉满了弦,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此刻他只觉喉间有种腥甜,紧接着一口血喷在弓身之上。
东胡王眼前有些模糊,他看着从门内进来的那个身影,她是那么的像自己唯一的女儿。
恍惚间,东胡王抬起手,就好像十几年前,他也曾对着那个小小的女孩伸出手,等着她握上自己的手,然后带着她前行一般。
他终究是对自己这个女儿有愧,也对楼阙归有愧。
……
黄昏之时,楼悼归再未得到关于东胡王的任何消息,他找来了自己的亲卫,又去拜访了洛禾,洛禾没有见他,只是强调他记住自己说的话。
楼悼归回去越想越不对劲,他派去打听东胡王营帐消息的人告诉他,自中午东胡王撤了饭菜,姬姌进了营帐之后,营帐便再无人踏足,里面也没有了动静。
楼悼归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紧紧的抓住亲卫的手,嘴中念着再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