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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兄弟恩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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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等巫祁澈回答,他嘴唇开合,字字如诅咒:“最让人无能为力的痛苦,不是纯粹的恨,而是情恨交错,是情不足以支撑你原谅我接受我,但恨又不够让你干脆地无视我舍弃我。”

“你终归本性还是善良,才会被道德、情分、血缘、天性种种束缚绑架,爱不了、恨不起、看不破、放不下。”

死死压抑、埋藏多年的隐秘,就这么被人漫不经心地、毫无顾忌地当面说出来,像是轻易就撕下了巫祁澈阴沉冷傲的伪装,血淋淋地展示着他不堪一击的脆弱。

他泥塑木雕一般呆滞着,想: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们从前总共不过见过三次,几乎不曾说过话,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他?

江祁当然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自然不会回答他。巫祁澈终于蹲下去以袖掩面,崩溃地痛哭起来,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要将这些年的悲苦都哭光。

那次猝不及防的书房相遇后,这五年多于他而言,不啻是炼狱。彼时他才幡然醒悟,蜜糖里也会裹着致命的毒|药,戒鞭下也许藏着殷切爱意。

可惜已经迟了。上天最为残忍的法则之一,就是也许会留给你足够悔恨的时间,却绝不会施舍给你哪怕一丁点重来的机会。时光不可倒流,既成事实不可更改,大抵便是如此。

从那之后,巫祁澈觉得整个世间都突然抛弃了自己。

昔日能肆意寻求庇护和认同的至亲,转眼却成了毁掉他的凶手。漫长的三十几年时间,足够让不明真相的母亲对他失望透顶。

白南星性情刚烈,被儿子伤透了心,一旦决定放弃,就是真的彻底放弃了,绝无转圜的余地,甚至都不屑于亲口说出来。她愿意跟巫祁澈平淡如水地来往,维持着母子名分已经是天大的耐心。家族秘辛,事关阖族生死,他更不能向任何人倾诉他受到的委屈和不公。

巫祁澈从骄纵的世家公子成了白天阴森冷寂的游魂,只能独自在黑夜里流着泪舔舐伤口的野狗。即使是母亲那里一点堪称应付的虚假亲情,也已经是他唯一能得到的温暖。

只是世事难料,不止于此。仅仅一年多后,朝堂剧变,白氏出事。

白南星毁弃所有属于她的物品,留下一纸和离书,头也不回地去了对面白氏府,战死其中,尸骨无存,没同巫祁澈最后见上一面、道一声别。除了多年他都极少踏足的居所,甚至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供缅怀之物。

便连那点温情都彻底断了,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后来这三年多,巫祁澈后悔、痛苦、想母亲的时候,常常偷偷进到白南星空荡荡的寝居。那是他唯一可以去,也去得最多的地方。

他整夜整夜地抱着膝盖蜷缩在黑暗角落里,是出生之前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尚未离开母体。即使房间里已经连把椅子都没有,他也竭力骗自己相信,这里还残留着生母的气息,在其中狂饮滥喝,痛断肝肠,流着泪醉去又醒来,醒来又复醉。

每活过一息,思念与悔恨便长一分。一日一万三千分,分分俱成心上刀。

巫祁澈再次恍然顿悟。人不人质、活不活的,其实早在他窥见真相的一瞬起,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不同于往常的不甘,他甚至渐渐开始觉得,对他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自尽是懦夫所为。用这种方式逃避,他再无能也不屑为之,只能期待这一天自然落到自己头上。

然而最后,这个他引以为耻辱、却是事实上的血脉至亲,居然愿意耗竭心力,冒死回到永安,试图救下他这条烂透了的命、这场烂透了的人生。

巫祁澈没有任何感动,连问一句为什么要执着于救他的心思都没有,只是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委屈,和疲倦。

商人默然站了一会,终于举步过去,将他拖起来。巫执事仿佛看见他捏着丝帕在自己面上轻轻点拭,又仿佛全然没有看见,那道平淡而和气的声嗓也似乎钻进了他的耳朵,又似乎只是缥缈而过。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吧,那时收养我的是个行脚商贩。他平时带着我和两个小伙计东奔西跑,来往于永安和长宁府城之间,挣点吃饭的钱。八、九月是他们最忙的时候,就将我寄放在永安,当然,这也是每年施展琢骨术的时候。”

“有一天晚上,盗匪突然劫掠集镇。他们忙着护卫货物,没心思管我,我跟他们失散了,逃到了另一个集镇。巫氏府的死士也跟丢了我。”

“那时是初冬,我跑出来时只穿了件睡觉的单衣。晚上冷得受不住,就悄悄爬到人家的猪圈里,靠在猪身上取暖,白天就裹着偷来的稻草苞叶沿门乞食。但大家都穷,哪有多少东西施舍?有时两三天也讨不着一口吃的,便只好寻点树皮草根,吊着性命。”

“所幸集镇上还有家富户。那家的少爷喜欢捉弄人,有时会拿着发霉发臭的饭菜往野狗群里扔。看着乞儿们与十几只野狗打架、抢食,混着头上、手上流下的血吃着,他就很开心。我们有了点吃食活命,也很开心。”

“我年岁小力气小,根本抢不过他们,但行动灵活,也最下得去手。另外几个都有被我打伤打残的,所以我能活下来。我在那里过了半年多,直到死士找到了我。可他们也不能出面跟我接触,以免不慎留下什么线索。”

“我依然是乞儿,得忍饥挨饿,只是死不了。掐着时间,死士将我引回原先那个集镇。商贩再次贩货路过,我才重新跟了他们,不至于耽误了施展下一次琢骨术。”

江祁波澜不惊地说着幼时挣扎求生的坎坷与艰辛,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讲述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故事。

“要说对他们有多恨,我说不上。商贩跟伙计都指着那点货物吃饭,若是没了,也不可能再有余钱养我,最后还是得把我丢下。富家少爷没有那点喜好,大概也很难说我能不能度过那次困境。”

“但要说有多感激,大抵更是谈不上的,只是庆幸天无绝人之路,而我竭力想活下去而已。”

头脑嗡鸣中,巫祁澈想: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像是巧合,江祁和缓道:“我从未跟任何人讲过往事,今日倒叫巫公子见笑了。”

“说到底,你我都因为家族而存在、而有今日,却也都是棋子、弃子、工具。但别人不允我们得到的,难道我们就真该认命吗?”

他近乎僭越地轻轻抱了巫祁澈一小会。

“所有人都认为商人低贱。没关系,我可以让他们看看,什么样高贵的性命也要仰仗我来救。所有人都认为你注定要死在永安。没关系,你也可以让他们看看,你能先于他们脱出樊笼,逍遥自在。”

“离开这里,你照样是巫氏唯一的嫡公子。那时你就彻底自由了,不会再有谁按他的想法去控制去雕刻你的人生。往后余生,天高海阔,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随你的心意。”

巫祁澈僵硬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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