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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帝王心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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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朕的帝姬口口声声,居然尽是为逆贼说话。”昭明帝森森斥道。

“凤九云,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不过在白氏府待了几年,就真当你是白家人了?就不记得你身上流着的是朱雀之血了?你扪心自问,他们何尝有一时一刻将你当成自己人?”

惠宁帝姬厉声道:“原来你也知道他们从来没当我是自己人?你又何尝当我是自己人过?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你也不是!可我曾经当你是!”

昭明帝不疾不徐地道:“朕不是?你想要什么样的家人?像升斗小民之家,儿女绕膝,含饴弄孙?你以为这叫亲情?像底层百姓男女,夫唱妇随,画眉举案?你以为这叫真心?荒谬!”

“草民的所谓情深义重,不过是势单力薄,唯有同心同德,才能在世上生存、延续下去。不过是无利可谋、无权可争,不得不俯首认命,安于现状。不过是历代制定规则的人利用人性有心引导,宣扬情谊道德、天伦之乐,才好掌控约束。”

“要朕将这些粉饰的画皮再撕开一点给你看吗?就在你想象的这些正常家人里,你可曾见过,至亲之间,为一块碎银、一角田边争得头破血流?你又可曾见过,五毒俱全至债台高筑,为筹集玩乐之资抵押妻儿?”

“你可曾知晓,为着伦理孝道、纲常礼教,逼死过多少人命?你又可曾知晓,灾荒之年,最先被鬻卖的永远是女人和小孩?”

“难道他们从前没有过血脉亲情、如胶似漆?但那又如何?情义之上,永远还有利弊二字。牵涉到自身利益,什么样的感情都成了累赘,有我无人才是从古不变的道理。书册上给你描述两句表面和美,你竟就当了真。”

昭明帝终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他走得很慢,执掌王朝多年的威势却彷如崩塌的天幕,无可抵挡,迫得惠宁帝姬一步一步退下去。

“帝室宗亲,簪缨世家,本身就凌驾于规制之上,自有一套不为底下人所知的独立法则,岂能与布衣黔首相提并论?享尽了他人所不可想象的荣华,自然要面对他人所不可理解的冷酷。情义和利益天生就不可共存,上天岂会让所有好事都让你一人占了?”

“世间九成九以上的关系,最终都可归结为利益交换。圣贤尚且不得逃脱,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例外?”

“生在天家,朕从未要求你利用这些规则为自己、为家族谋取利益也就罢了。你竟一门心思执着于什么感情、真心,时时想着要如何将自己框限起来,困囿其中。你枉占了如此绝妙的优势,朕都替你羞愧!”

他越迫越近,惠宁帝姬惊惶至极,全身都颤抖着,几乎本能地挥剑指向昭明帝,却也丝毫阻止不了他的脚步。不过一两个呼吸间,瞧见他越发阴沉的眼神,她又旋即反应过来,撤剑回抵在自己脖颈上。

帝王面无表情,依然步步迫下:“侍读心术不正,妄图借着你平步青云。你看不透,朕不过略加试探,就让他暴露了真面目。你不恨他,反倒怨朕?”

“朕将你下嫁给白景年,从未要你打探过白氏府中任何事,你二人原本也可鸾凤和鸣,相敬相守。谁想白氏心怀不臣之意,屡次在军|国大事上违逆朕,这也成了朕的不是?”

“朕不处置他们,难道要等着他们反叛成功?朕与他们只能二存其一,难道你竟希望朕落败?须知这世间的男人,人人都可能被你挑中,做你的夫君。但你的父帝,永远只有朕一人。”

昭明帝终于站定,冷森森盯了她须臾:“凤九云,你是朕唯一的帝姬,又是嫡出。是朕太过宠溺你,竟将你养得不知人心险恶,不辨是非好坏,天真昏聩,愚蠢如斯。”

“活了几十年,你当真懂得什么是真心什么是爱你吗?朕告诉你,是会不会替你打算,而不是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不是为了一己私心,置你的处境于不顾。”

“朕筹谋多时,将心血都暂且抛在一边,等着你安全了才下令动手,处处为你考虑,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父帝?”

身为一朝帝王,即使是在时刻心惊于被六族废黜的童年、少年时代,也自有身边的宫人内宦揣摩他的神色行事。他这一生至今百来年,只怕也从未一次说过这么多话。

直到现在,他仿佛都没有动怒。惠宁帝姬却越发战栗得厉害,剑刃也已经陷在皮肉中,血流如注,牙关都在发抖:“替我打算?你将我接走,也不过是为着自己罢了。”

“帝王心性,天下无人不可弃,总不可能因我一人而宽宥敌人吧?但我若不走,你就要顶着让人诟病舍下至亲骨肉的骂名动手。我若死在白氏府,岂非更让你颜面全无?”

她硬生生顶着几乎令人站立不住的威势迎上一步,咬着牙嘶声道:“废话少说,把我的宝儿还我!”

昭明帝反问:“你的宝儿?她姓白,她身上流着白氏的血。岂不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放心将这样一个隐患留在身边,为区区一个白氏小儿要死要活,不惜与朕反目,朕却不能跟你一样意气用事。无论当年还是现在,朕做这些都是从你的最大利益考虑,都是为你好,谁想你竟与朕离心至此。”

光影明灭,一众宫人内宦瑟瑟发抖跪了满地,尽量缩在边缘,面目都贴在了地面上,一丝声音都不敢出,只恨不能即刻死了。

天家秘辛,骨肉相残。今夜这紫微大殿外的任何一句话,都足够他们死上八百个来回,遑论已经听了这许多。

惠宁帝姬眼神涣散,全身抖得厉害,双手几乎要握不住剑,魂魄都仿佛被这轻飘飘几句话击得粉碎,无意识地喃喃道:“可她身上也同样流着我的血……她叫你一声外祖父,也是你的亲外孙……”

哪怕前头闹成如此情状,哪怕内心深处早已隐有预感,在亲耳听到这句话之前,她都还在奢求,也许昭明帝只是将宝儿秘密送到了宫外。即使随便交给哪户人家,甚至扔在大街上做一个乞儿,她也认了。

直到现在,她终于可以确信,她的父亲,杀了她唯一的希望。

对于昭明帝,惠宁帝姬的感受很复杂。畏惧之外,她曾敬重之,孺慕之,倚靠之。后来倒是又恨又怨,却也无法真正割舍下亲情,兼且反抗不能,只好无奈认命,心也慢慢死了。

人人都艳羡她,出身尊崇,深受宠爱,却不知她长大了也是没有家的,会被至亲抛弃、利用,被夫家提防、孤立。

她几乎已经腐朽之际,是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给她阴霾的日子带来了真正的温情,让她余生的心和情都有所寄托,找到了一点活着的意义。与其说是宝儿需要她的照护,毋宁说是她更需要宝儿的慰藉和支撑。

覆巢之下无完卵。正因如此,当初昭明帝加紧逼迫白景年出兵时,惠宁帝姬才几番入宫苦求,试图从中周旋。

回宫之前,她更不是没有想过可能面临的最坏结局。但望着咿咿呀呀冲她嬉笑的小粉团子,她也不得不竭力劝说自己怀着一线期冀,去相信她的父帝。

可惜那终究只能是妄念。

“为我好?你全然按照你的想法去安排我的人生,何曾问过我一句,你给的是不是我想要的?可我不是个没有思绪任凭摆布的偶人。那都是你认为的好,不是我!”

惠宁帝姬本已呆滞的眼珠子动了动,嘶声道:“我总归先是个人,总有人性总有感情,而不是冷血无情到眼中只看得到利益二字!”

“是你的心腹告诉我,宝儿年纪尚幼,懵懂无知,日后善加教养,自然不会与白氏有什么情分。你允准留我宝儿一命,我才会带她回宫的。”

嘶喊到最后,她蓦地再次挥剑指向昭明帝。泪痕已干的面容上又沾染了水光,浸润了血迹,衬着青白面色,形容如厉鬼:“你诓骗我!你让接我的人出来对质!”

“贱奴胆大包天,竟敢妄揣圣意,胡言乱语,朕岂能相饶?”帝王只伸出两根手指挟住剑身。锋刃铮然悲鸣一声,霎时已断为两截。

震颤的余音中,他沉沉道:“朕只说好生安置你母女,却从未许诺过要容留白氏余孽。如何安置,更不由你说了算。”

“先贤创字造词俱有深意,为什么要有‘外祖父’、‘外孙’之称?自然是外人之意。人心有偏颇,绝不可能真正将母族视同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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