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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迷梦之幻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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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谢重珩”对他的称呼不对劲,更离奇的是态度,像是要竭力收束着曾经的懵懂心思,像真正的师徒一般相处。

凤曦想不出为什么。这个幻象太过真实,真实得几乎令他错觉不是幻象,而是本尊。但……他心里嗤笑一声,为自己痴心妄想的期待。

反正无非又是重复前面那些先两心相悦、后互相残杀的经过,殊途同归。短暂的疑虑后,他也就顺其自然了。

虽则他如今本该照样以凤不归的名义同他相处,但“谢重珩”既然甘愿如此做小伏低,这是现世中绝难体验的新奇待遇。那他就暂且换回本来的身份,陪着演下去也无妨。

曦是他的名,不归却是他的字,左右都是他。

半妖侧首望向窗外,但见两侧山坡上松风阵阵,竹枝摇摇。须臾,他重新弯起唇角温柔一笑,碧色眼瞳中冷光幽幽。

此处是一道不知名的幽静山谷,全然陌生的地方。松林竹海掩映着低谷,枝桠起伏间,露出一座黛瓦粉墙的寻常民间小院。院外一排竹篱,藤蔓缠绕,边上一丛七色芙蓉开得正好。

谢重珩端着一碟收拾干净的鱼肉出来,抬眼打量着面前的一切,不自觉地就怔愣住,心里一阵恍惚,总有深陷一场迷梦的不真实之感。

这一方天地广袤无垠,似乎只有他跟凤曦。两人在此生活已有数日,还养了一只不知从哪来的肥猫,唯有一句岁月静好可堪形容。

他知道自己忘了些事,只记得本是为救师尊而来。但怎么看,都跟险境不搭边。最初醒来时的惊惶也连同种种不对劲、不合理的直觉一起,诡异地迅速沉淀下去,杳无踪迹。

那“救”的念头又从何说起?

稀里糊涂过到现在,谢重珩依然不知此为何处,该怎么做,结局又会如何。如果一定要说哪里不对劲,那就是太完美了。

抛开凤曦反常得诡异的状态不提,这些倒更像是大致照着他偶尔期盼的人生结局而设:功成身退,归隐山川。

此间的日子太过安宁,给心智都蒙上了一层朦胧迷雾,一切都似真似幻,让人彷如活在半梦半醒间。谢重珩近乎本能地并不想寻根究底,去思索这一切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以免惊破这比最美好的梦境还要难得的时光,逃避一般。

他甚至好像忘了还有“将来”这回事,只错觉仿佛可以就这么过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纵然他身在其中,总有些脱离掌控的迷惘不安。

一声十分不满的“喵嗷”将谢重珩的思绪拉回现实。他一低头,却见那只橘白两色间杂的肥猫正蹲坐在石台上,守着个空盘子,趾高气昂,监工一般。

这是嫌弃自家奴才伺候得不够尽心的意思。

大昭的前代文人墨客将这种毛色的猫雅称绣虎。谢重珩惯常带兵,出入沙场,觉得绣字未免太闺阁气,于是直接砍掉,呼为“虎哥”。

他不由一笑,俯身挠挠它下巴颏,直挠得它抻着脖子,眼睛都眯缝起来:“抱歉啊虎哥,是在下怠慢了。”

正待将鱼肉倒进猫碗,一只纤白指掌随即伸出,整个覆着他端着碟子的手,稳稳按住。

谢重珩略略侧首,不意外地瞧见凤曦唇角弯弯,狭长狐狸眼中却没什么情绪,正盯着虎哥,莫名有些冷厉。

自他出现,肥猫的气势就肉眼可见地迅速萎靡下去。再被他一盯,立时怂了,又不敢离开,只得乖乖原地趴下,蔫头耷脑地,一副老实模样。

凤曦拖腔懒调地下了评判:“小人得志,见风使舵,畏威不畏德,说的就是它。不过稍稍假以辞色,它就尾巴都翘上了天,真将自己当成了主子。也就能欺负欺负你这样真正在意它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什么奸佞。谢重珩失笑,拍拍他的手:“师尊怎的跟一只猫计较起来了?”

那只手收回,鱼肉总算进了猫碗。

虎哥畏畏缩缩地觑了一眼,试探着起身。见那妖孽男人总算没有反对的意思,它十分狡猾地赶紧一口叼起吃食,垂着尾巴飞一般逃走了。

凤曦一时没说话,从背后圈住那把劲韧腰身,将头搭在他颈窝里,方才懒散道:“为师同它计较什么?只是觉着你太过纵容它。”

这等姿态,莫说师徒,放在两心相悦之外的任何关系中,都亲密得过了头。哪怕是相伴百年的墨漆,哪怕是单方面倾心于他的凤不归,其实都不太合适。但他言行十分自然,仿佛没觉出任何不妥。

湿热的呼吸在脖颈间勾勾缠缠,仿似一缕毛发悠悠扫着,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谢重珩略略僵住,本能地就要反抗。

他指掌都已经抓上了凤曦的手腕,却下意识地回头,瞥见雪羽长睫下,那双眼中隐忍的落寞,像是猜到了他的打算,心里顿生无力之感。

……又来了。他默默地暗自叹了口气。

倒不是抵触,单纯是不自在,难以应对。念及两人现下的状态,谢重珩本就有些昏沉的神识越发茫然。

凤曦如今待他,可谓温柔至极、包容至极,甚至有些黏他。他喜欢跟他亲近,尤其喜欢拥着他,耳鬓厮磨,气息交融。

莫说从前的谢七,哪怕他后来坐拥半个往生域、敢挑战大昭帝王权威,这也是做梦都不敢奢望的相处情境。纵然凤不归曾为他几乎倾尽一切,在他面前都绝没有这么黏糊。

但,谁家的正常师徒会如此亲密?

谢重珩心里挣扎不已,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一边拒绝过分的靠近、维持应有的距离,一边又不会让凤曦误以为自己是因他的身世,有别的看法。

神明该是肆意傲然的。他见不得因着自己的疏离,让他眼中出现那些黯淡神色,每每溃不成军,只能默默地咬牙忍下羞惭、罪恶之感,将那些恪守半生的仪礼道德底线让了又让,处处顺了他的意。

或许适应是人的本能。不过这短短数日,他已从最初的惊悚,淡化成不安,现在竟都有些习惯了。两人的相处已经比之前自然了许多。

沉默一瞬,谢重珩自暴自弃地松了手,却不敢再看他,只能垂下目光,盯着腰腹间横亘的素白袍袖。

瞧着他泛红的耳颈,凤曦心情大好,得寸进尺地贴过去蹭了蹭,十分亲昵的模样,唇角的微笑却带了些莫测的冷意。

还是有些抗拒。看来短时间内,这幻象很难将他那三个截然不同的身份融合。

按他先前的看法,他们必然要重复之前先相许后相杀——他单方面被杀的过程。他知道“他”太像本尊,很可能不会主动,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等待,而是直接由自己出手。纵然这个“谢重珩”再如何逼真,也该迅速接受他。

何况人都是受感情操控的生灵,面对温情时,心里的贪恋之深和防御的崩碎之快都远超自己的想象。哪怕是本尊在此,有七世的念念不忘、墨漆的风雨百年、凤不归的深重情意为铺垫,无需多久,什么样的桎梏都终将被瓦解。

原以为手到擒来的事,谁想他越靠近,“他”反倒退缩起来,甚至绝口不提当年的仇恨。一拖数日也没个结果,半妖已有些不耐。

不过本着戏到中场,不好半途而废的态度,他勉强自己按捺着这次要不要试试先下手为强,将之撕碎的冲动,决定再等等。

谢重珩并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但他几乎可以确定,方才为着他对虎哥的态度,凤曦竟隐隐有些吃味。只是碍于身为师尊的颜面,终究没有明着说:“怎不见你纵容纵容为师?”

但,以他们这般混乱的关系,还要如何才算纵容呢?又该如何纵容呢?

青年心绪繁杂,没发现那正温柔拥着他的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跟方才看虎哥没什么区别。

然而不过倏忽间,那些冷漠的审视就尽数收敛。再开口时,他又是一贯的体贴柔情:“你手怎么了?”

指尖冒着一串血珠。方才收拾鱼肉时,谢重珩手上不慎扎了根粗大的鱼刺,尖头断在了肉里。

房间里煮茶的声音带着茶香飘来荡去。青年倚在窗前软榻上,似乎在看外间风景,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食指,颇有些一言难尽。

本不是多大的事,挑出断刺就行,于他而言,连伤都算不上。凤曦却非要替他处置,怕不小心会更严重。

可不是严重么?再晚一点都该愈合,想包扎都来不及了。

若是换了个人如此对他,谢重珩多少会觉得受了侮辱。但这个人是他师尊,他连拒绝都无能为力。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凭什么会认定,这个跟他记忆中的神明截然相反的人,果然就是凤曦。毕竟这几日,那人从没唤过他那个天上地下、唯有他们两人才知晓的称呼:小七。

其实也说得过去。

当年往生域中,是凤曦亲手将尚且年少的谢七杀死,抽出魂魄放逐到大昭,造就了如今的谢重珩。即使师尊特意从千年后的往生域追着他而来,他们才会再度相逢,然而那个名字和那段过往,终归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一柄利刃。

重逢至今,温情融洽,谁也不愿先提这事,也是正常。

何况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墨漆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他似乎极其了解,即使有巨大分歧也不失默契,仿佛曾经一起生活过许多年,更不遗余力地帮他,提前悄然布下种种安排,处处替他的任务着想。

更何况,这数日来,那人的反应也毫无破绽,更没有否认什么,越发能从侧面加以证实。

“想什么呢?那么投入?”凤曦那把特有的散漫声嗓传来。谢重珩挂起微笑回头,肩臂却被人亲昵地搂住。

一盏温度恰好的茶水抵上他的唇:“别动,你手受了伤,我喂你喝。”

自从手被包扎好,谢重珩心里就压了些事,此时嘴角都几乎要抽搐,那点笑已有些挂不住。

最初他尚且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但这几日的相处,他却绝对可以确信,凤曦是存了心的。

异常的亲密触碰也就罢了,他勉强还可拿“师尊只是借此汲取慰藉和温情”替对方开脱。这算什么?他是以什么身份和心境跟他这般……如胶似漆?

若说是心悦于他的凤不归,却又从不曾言明。若说是师尊凤曦,天下哪对正常师徒会这么腻歪?若说是盟友,过往百年,纵然他重伤到生活都不能自理,墨漆也决计没有体贴到如此地步。

然而他甚至连问一句的立场都没有。否则倒显得他心有妄念,悖逆不堪。

两世轮转,无论哪个方面,占据主导地位的从来都是凤曦。他可以在三个身份之间自由变换,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被他牵着走的人却绝无可能如此随性。

谢重珩若是依然被蒙在鼓里倒也无妨。但他知道了真相,势必要将心都磋磨出层层血泡,破得血肉模糊,待结出厚茧,方能稍稍适应。

而这一切至今也不过短短三五日。凤曦根本没有给他循序渐进的机会,而是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他的痛苦就尤其要翻倍。

嘴唇蠕动两下,谢重珩想说他不是手断了,只是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口子,放在寻常人家的女子身上都不会当回事,何况他一个出入沙场的男人,想说他惯常用的右手还好端端的,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然而静默一瞬,他终究还是将所有话连同茶水一并咽下。随即,一块大小恰好的糕点又送了过来。

“……”青年额角青筋都几乎绷起,终于有些无法忍受这种唯有情人之间,才不会显得突兀的黏糊行径。他抿紧了嘴,强迫自己暂且当一尊不言不动的雕像。

对于谢重珩而言,这几日的所谓岁月静好终究不过表面功夫。内心深处,可谓煎熬。

他一边冷静地想维持单纯的师徒关系,认为他们万万不该如此亲密,为自己那些因此生出的纠结感到无比羞耻、愧疚,一边又克制不住,贪图这种差点就能抚慰过往一切伤痛的柔情、独一无二的偏爱。

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而那一点比天下最罡猛的刀势都更暴烈,足以摧毁他生出痴心妄想的所有可能。

当初凤不归的深重情意和种种付出,谢重珩不是没有心生感触甚至冲动。再跟他两世的懵懂心思、墨漆的百年携手、凤曦如今的态度结合,看起来似乎是最完美的局面。然而,他虽从不怀疑这份感情,但更加坚信,它太过莫名其妙,几乎找不出任何线索。

神明从千年后追随而来,特意在往生域入口等候,并非是舍不下他,也不是后悔曾那样对他,更不是心怀绮念,而仅仅是为着确保中途不会出错,要亲自带着他去完成谢氏残余族人的血祭所求,消解反噬。

至于盟友,堪称漫长的岁月过去,谢重珩也从未察觉半分多余的情愫。怎么化身为凤不归才短短三两年,偏偏就钟情于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非他不可了?

他还不至于如此自恋。何况现在真相大白,他们还是师徒。

这不仅是一个名分,隔着伦常的鸿沟,纵然可以越过,也需要许多时日和契机。更有烙刻在他记忆中的,师尊曾经对他是何等的冷酷无情。

撕开那层黏稠可口的蜜糖,内里还有这一滴穿肠噬骨的毒药。

说到底,最年少热血的时候,一腔不掺杂任何图谋的单纯敬慕遭到那样冰冷的对待,即使谢重珩心中无恨,多少也总有些悲哀和畏惧,潜意识里不敢不引以为戒。

凤曦待他再怎么温柔,本质上毕竟还是喜怒莫测的往生域主宰,行事但凭心情。而他早就过了意气用事、单单为感情就可以盲目到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年纪。

理智让谢重珩竭力说服自己,绝不能就此生出什么妄念。他改变不了师尊的想法,只能假装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这诡异的状态,明面上从容不迫,在“正常的徒弟”和“顺从师尊”之间,勉强维持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

他兀自思绪缭乱,层层打着死结,全然没发现始作俑者不无恶意的眼神。

凤曦唇角弯弯,笑吟吟地看着怀里仍在强自忍耐的人,看着那点绯色从耳尖蔓延开,染上浅浅蜜色的面颊、脖颈,云霞一般。

还带着些火热的温度。一时没忍住,他仿似无意地用鼻尖和嘴唇轻轻蹭了蹭,不出意外地瞧见那人的皮肤都微微战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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