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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迷梦之幻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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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恢复一点意识,尚未来得及睁开眼,谢重珩先察觉了异常。他竭力凝起还有些模糊的视线,本能地望向臂弯里紧紧相拥,状似亲密地躺在一起的人。

素衫雪发,风华如仙。眼下虽阖着一双雪羽长睫,遮住两汪深渊春水,他却深知,那人仅只侧首回眸间,便堪能颠倒众生。

是个妖孽般的男人,也是个全然意料之外的人。

谢七年少夭亡、成为谢重珩至今,倏忽百余年过去,他曾以为,哪怕同处一个时空,这一生到死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那人一面。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那段师徒相处长达十几年的过往,他唯一能清楚记得的,只有他被杀死的那天。除外,寻常点滴、甚至连那人的音容笑貌,都模糊到没有任何印象,如同大梦一场。

即使如此,他仍是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他在心里藏了两世的师尊,他的神明,往生域的主宰,凤曦。

重逢如此猝不及防,令人心神震颤,如九天雷劫刹那间当头罩下。

几乎是在同时,那人也迷糊醒来。

谢重珩不可置信地呆滞着,终于本能地张了张嘴:“师尊……”

神识像是重伤高热后十分昏沉的样子,好像还忘了些事情,记忆也似乎颠倒错乱。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也许是有的。

这一幕让凤曦也有刹那怔愣,恍惚想起他们今生在往生域入口初见之时。回过神来,他直勾勾瞧着震惊不已的青年,面无表情,神色莫测。

即使心神早就在无数交错繁杂的虚妄中变得混沌不堪,他也瞬间敏锐地抓住了异常:这次的幻象,似乎很不对劲,有别于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出场景。

往常的幻象中,因着他下意识地避开凤曦、墨漆这两个曾经伤害过那人的名字,纵然“谢重珩”知晓他隐瞒许多年的真正身份,却从来都只当他是情人凤不归,从未唤过他师尊。

这个原本纯粹依托他意念而生的区区幻象,言行举止都该投射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次不知为什么,竟像是有了自己的思绪,完全超出他的意料,居然非要跟他师徒相称。

那他什么时候会提及当年谢七被杀的旧事?莫非正是以前的家国大义演绎得太多,所以这一段特意换了口味,全然变成了私仇?

半妖心念百转,兴致忽起。但瞧了半晌,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弯起唇角,懒洋洋道:“怎么了?”

“我,师尊……我……”谢重珩有些语无伦次,偏过头,不敢跟他对视。

此时终于挣扎出一点意识,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紧紧揽在人家腰上,他更觉耳颈如火灼烧。那截细韧如柳枝的腰也像是突然成了炮烙。

根本不及思索前后因由,他勉强压着心里的惊惶和罪恶,猛然缩回手。

谢重珩在正事上再如何胆大妄为,毕竟也是簪缨世族无数纲常人伦框限出来的良家子弟,许多仪礼道德早已刻进了骨子里。如此直白地面对亵渎神明、尊长的情状,纵然不是他有意冒犯,仍是犹如烧红的铁,焚烫着他的心魂。

好在两人衣袍尚算齐整,不至于太过难堪,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另一只手臂却被压着,实在不便就此强行抽出。

那人似乎全没发现他的困境,非但依旧理所当然地枕着他的臂弯,且十分自然地拥着他,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呼吸交错缭绕,动静行止之间,皆是那人的气息。

堪称暧昧的氛围逼得谢重珩几乎丢盔弃甲,差点想不顾颜面地逃离此处。

他兀自呆滞当场,面色忽红忽白几番变幻,目光都仿佛不知该落在哪里。凤曦瞧着他,眼中不无探究。

这些反应,是真正的谢重珩突然得知他的身份时才会有的。若真是为着那段私仇,“他”必须是刚刚才知道这点。

一个幻象,竟能真实如斯,性格、表情细节都如此传神,跟本尊几乎别无二致?

这一段竟如此逼真,连因果关联、先后顺序都如此完整、合理?

有意思。凤曦用力将人更往怀里带了带,安抚般跟他额抵着额,鼻尖触着鼻尖,纤长指掌细细摩挲着他的脸颊:“魇着了?为师在这里,没事了。”

真真一副温柔仁慈又值当依靠的好师尊模样。即使是另一个当事人,也全然寻不出半分当年冷血的影子。

属于谢七的十几年记忆中,谢重珩几曾受过他如此珍重以待?他本能地浑身僵硬,指掌死死握起,筋骨都几乎要崩裂薄薄一层皮肉突出来,呼吸都滞住,几乎成了一尊石像。

凤曦于他,有着全方位绝对压制的优势:身份、手段、心性……尤其是感情。先俯首臣服者、视他人重逾己身者,从一开始就已然是输家。

无论谢重珩如今历经血与火的淬炼,何等强悍坚毅、称雄一方,在其他方面都能游刃有余地掌控局面,但唯有于感情一道,从来都卑微如蝼蚁。剖开世家嫡系贵公子的皮囊,在凤曦面前,终究不过仍是当初孤苦无助的少年谢七。

他多年所求,无非神明真正将他看在眼中、放在心上,而非视他如无物、随手杀之弃之,绝没有任何冒犯之意。如今所得,却远超他过往半生所能想象的极限。正如沙漠里渴得快要死去的人,不过奢望一口清水续命,却骤然发现自己身处滔滔江流中心。

恐怕绝大多数情绪只剩下惊惶。相较之下,那点惊喜几可忽略不提。

四下完全陌生的房间环境撞进眼瞳,谢重珩才像是随手抓住根救命稻草般,近乎祈求:“师尊,可否……容我先,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我们又怎么……”

也不知是他声音太小,凤曦没听见,还是根本没注意,并未答他。霜雪长睫下,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明显得即使他不去看,也能感受到。

谢重珩闭了嘴,勉力平复着震荡的心神,自己回忆许久,才从满天满地的混沌中理出一点头绪。

有个对他极其重要的人——陪伴他百余年的盟友、同伴——因他而身陷险境,不得挣脱。他急迫地想救他,却闯进幻象,撞见了那人惨烈的童年。

那孩童虽未长开,却不难看出,正是与他共处此间的人。

纵然他再不记得师尊的模样,剩下的认知却也十分之顺理成章:凤曦也好,墨漆也好,凤不归也好,都只是同一个人在他身边的不同身份。

就这么一小会工夫,谢重珩就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本就知道此事。

这两个念头其实毫无道理可言,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他甚至想不起来中间发生过哪些事情,才叫他发现真相,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更完全不知道师尊为什么要欺瞒他。

方才所有的心绪、反应,都不过是出于直觉。那他为什么竟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阔别多年后,第一次重逢?反应还那么大?

但那些本能的困惑刚冒出一丝头绪,就搅在颠倒混乱中,倏忽沉没,只剩下深信不疑。

瞧着那双朦胧杏眼清明了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凤曦眼瞳深处潜伏着不易察觉的兴味。

那人对他七世的念念不忘,从前他以墨漆、凤不归的身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只是大多数时候都丝毫无所触动。却不知,这个最接近本尊的幻象,在这样一处独立的天地间,在他的回应,或者近似于诱|惑下,又会如何呢?

深沉如许的情,跟杀之弃之的仇,他又该怎么抉择?

半妖微笑起来。

他神色温柔,眉梢眼角都是情意,却不无恶劣地靠过去,在他颈窝里蹭着,就像以前正常的幻象里,他们每次反目成仇之前,那些尚且温情脉脉的时光:“怎么了,重珩?你不是说,是来陪为师的吗?”

一句寻常的话也让他说出了十分的黏腻缠绵之感。温热湿润的吐息一道一道,随着他胸腔微微起伏的节奏,不疾不徐地抚着极为敏感的脖颈皮肤,舔舐一般,很有些缱绻意味。

然而这还不算。妖孽男人摸索到那只艰难逃开的手,将它重新揽回了自己腰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要徒弟也抱着他。

头脑中仿佛轰然一声,谢重珩刚刚拼凑起来的神识炸得粉碎,只剩一片空白。

多数时候,他尚且算得上度己以绳、恪守仪礼,若非必要,更是绝少主动跟人如此没有分寸地接触。虽说之前跟凤不归和墨漆不是没有过类似、甚至更亲近的情状,但,那时他好像不知真相,自然无妨。不过是回头想起来觉得羞耻罢了。

眼下面对的,却是凤曦本来的身份。现在他们的关系是明明白白的师徒,身份就是一道鸿沟。

这般喁喁低语,耳鬓厮磨,悖德、渎神的罪恶感已经足以致命。借他谢重珩十个胆,也不敢明知故犯,如此冒犯神明、尊长。

若说两人不知为什么相拥着同眠、共醒是场意外,尚算情有可原,那现在算什么?

始作俑者却仿佛全无所觉,甚至有意无意地,气息钻进了他耳朵里,颅脑深处。不可自抑的酥痒钻心彻骨,谢重珩克制不住地细细战栗着,几乎要当场崩溃。

他一向不怕疼,却怕痒。单只这点也能要他生不如死。

更何况,这副温柔、黏人模样的师尊,跟他记忆中,心念一转便可诛灭万千幽影,兴之所至,养了十几年的徒弟也能随手就杀的冷血残酷神明,一句判若云泥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桩桩件件,都彷如惊天霹雳般,一次又一次地摧毁他的心神,颠覆他的认知。

重新挣出一丝清明,谢重珩强迫自己压下逃走的冲动,试图悄悄挪开手,竭力维持住该有的仪态和距离。微微发颤的声嗓却泄露了他心绪的滔滔波澜:“让师尊担心了。我没事,可能只是对此处从无印象,不太放心而已。”

本是句正常师徒间正常的回答。凤曦终于撤开一些,意味不明地默然半晌,却慢吞吞道:“为师怎么觉得,你今日一副视我如洪水猛兽的样子?嗯?”

他眉睫低垂,彷如瞧见陷阱中濒死挣扎的猎物,兴致越发浓厚,半真半假地演着。

听出他话里隐隐的冷意,谢重珩霎时就想起幻象中所见,本该是他至亲的两个人口口声声骂他是妖邪,心里一恸。

一幕幕惨烈景象犹在眼前,不仅是凤曦终身不可触及的伤痛,也是他的。

即使身份转换,这人还是能不经意地一句话击中他的死穴,将他拿捏于指掌间。些微的熟悉感终于让他恍惚觉得,果然还是当初认识的墨漆、凤不归。

“我,我没有……”谢重珩狼狈不堪,思绪都几乎要打结,简直不知该怎么应对。

一贯恪守的仪礼道德与亲近师尊、稍稍安抚他终身的痛苦,二者绝无共存的可能。若择其一,该如何选?

他心里天人交战,眼神掩饰不住地挣扎,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从前。

他消沉颓丧时,墨漆和凤不归也总是喜欢紧紧抱着他,无声地安抚他,尤其是行宫之围后。虽说身为一个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当成弱者如此对待,多少令人有些难堪,但不可否认,他心里确实好受不少。

像是终于有个值当绝对信任的地方,能无条件容留他疲累朽败的身心,让他可以短暂放下背负的那些罪孽和重任,稍稍喘口气。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不过片时,所有心绪撕扯终结于凤曦一句不依不饶的落寞低语:“你从前并不是这般态度对我。是因为……”

谢重珩终于一咬牙,抬手回抱过去,只是虚虚拢住,没敢抱实:“对不起,师尊,我,我睡迷糊了。”

罢了,也许单只是因为从前的经历太过惨烈。他强行克制着逆伦悖德、冒犯神明的羞惭和罪恶感,自我开解。

以前他不懂,一个素来冷血无情、手段足以傲视整个往生域的幽影,为什么居然会如此了解这些安慰人的温情举动。但旁观过凤曦的童年后,他明白了。

这是那人延续至今的执念,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方式。

想必那段炼狱般的岁月,弱小无助的孩童痛苦到难以承受时,也曾一次又一次地奢望有个人,无论是谁,可以向他伸出手,抱一抱绝境中绝望到但求一死的他。哪怕能让他暂且倚靠片时、给予他一丝温暖都好。

可惜悠远到数不清的日日夜夜,直到他熬过漫长而难以想象的酷刑,他也没能等来这个人、这个怀抱、这缕温暖。

或许师尊也不过是本能地想要借此汲取一丝慰藉和温情。虽说对于师徒而言,未免有些怪异,但……放在他们身上,也勉强说得过去。

毕竟两人无论走到哪一步,仇怨也好,平和也罢,他们都是彼此在两个时空里唯一的牵绊。

至于愿意换成现在的态度对他,那也许就是身为尊长,试图安抚曾被他严重伤过的徒弟。仅此而已。若是多想,不啻于冒犯。

谢重珩竭力说服自己。

徒弟的回应明显让凤曦心情好了不少,方才还有些紧绷情绪都似乎放松下来。

他展颜一笑,越发亲昵地贴着青年,轻抚着他的长发,温润薄唇更是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的脸颊。说的话也柔情脉脉,且贴心至极:“若是将我当成师尊会令你不自在,你就当我是墨漆,是凤不归,也是一样的。”

“……”谢重珩木着脸,闭口不言,彷如一半泡在冰水中,一半浸在熔岩里。

偏偏在这种时候提起那两个身份,简直是杀人诛心。

纵然他再禁止自己思绪乱飞,也不免联想起那场没有太多印象的意外,墨漆对他用强后,出于愧疚和责任,如何好声好气、悉心待他,以及凤不归如何温柔体贴地照顾他,与他同卧同起耳鬓厮磨的情境。

眼下这近似于激情后温存的局面,他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哪怕只是简单地“嗯”一声,他也答不出口。

勉强忍耐片刻,谢重珩终于受不了这种令人几欲发疯的诡异暧昧,也是需要时间自己冷静冷静,寻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师尊,我,我想,先出去查探一下。”

凤曦不置可否,又黏黏糊糊抱了他一会,方才默许地松开手。

瞧着青年近乎仓皇地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他渐渐收了笑。那张颠倒众生的妖孽面容没有表情时,无端就显出几分冷血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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