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方君宜被新换的药方苦得睁不开眼,搁下药碗之后猛灌了好几杯茶水方才缓了过来。
楚微清坐在一边看得心疼,到桌边给他拣了糖糕压压嘴里的苦味。
原本方世琅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这么早换药的,奈何这人鼻子灵,早早就闻出来药里加了什么,死活不愿意继续喝。他们两也是实在说不过他,就只能是随他去了。
方君宜叼着糖糕,靠在了楚微清的怀里,有些神色恹恹。
一摸额头,似乎还在烧。
这段时间方君宜一直在睡,偶尔醒一会也是喝药吃点东西,便又撑不住睡过去。申屠铮说他这就是余毒未清,不管怎么样都得再多养一阵再说。毕竟就他这副病骨,能醒过来都算是祖宗保佑了。
楚微清有些不太放心,要起身去叫人过来给他看一看,才走两步,又被方君宜拦下来:“别去,你一天到晚走来走去也不嫌累。”
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
他等了一阵,见楚微清还站在原地,便没好气道:“过来,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心急也没有用。”
楚微清见他这般坚持,只好回到床边,重新将人圈自己的怀里。
自从上次遇刺之后,他便一直如此,一定要将方君宜抱在自己的怀中才能确定他真的没事。
“还难受吗?”他问。
方君宜笑了笑,骂道:“废话,这五脏六腑跟烧似得,谁能好受?”
所幸他的外伤被处理得很好,倒是免了他许多痛苦。不然这日日昏沉还得顾忌着自己的伤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楚微清的手避开了他身上的伤,牢牢将人固定在自己的怀中。他拿起了旁边的宫扇替方君宜扇风:“那本来应该是我受的,再怎么说我身子骨也比你结实,能少遭许多罪。”
方君宜本就还在发热,被他这么抱着有些不太舒服,但一想这人被自己吓狠了,不然这不会是这么个德行,所以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挣开他的怀抱。
他精神不比往日,竟是连脾气都懒得发,直接道:“想兴师问罪就直接问,再不说我可又睡去了。”
“那你睡去吧,申屠兄说你还得多休息。”
楚微清语气平静,看上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方君宜愿不愿意跟自己说实话。
见他这副模样,方君宜只是趴在他的胸口听了一会,除了如雷震一般的心跳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还不等楚微清问他在做什么,他便故作感叹道:“可惜我没有那读心术,不然高低得听听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到底在闹些什么小脾气。”
读心术。
楚微清心思回转,想起了从前的一些怪状。有时候他并未说出口的事情,方君宜都能猜出一二,但如果,他真的有读心术呢?这才是无论什么小心思在他面前都藏不住的原因吗?
这个念头太过荒唐,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但事实证明,方君宜就算是没有那恼人的读心术,依旧是可以看透别人的心思。
就像此刻,他只消一眼,便已经看穿了楚微清的想法。
“行了行了,没那玩意我也能知道你在怪我自作主张,不知道跟你们商量着来。”他没好气道。
楚微清心中微微吃惊,他确实是将自己的心思猜了个一清二楚。这人就是在气他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知道和自己商量,更气明明可以利用他的事情却非要自己做,不知道多心疼心疼自己。
他神色几次变换,但方君宜还是将能顺利地猜出他的心思。
楚微清皱眉:“我竟是不知你有这般能耐?”
方君宜轻哼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到底要不要问,不问我可就睡了啊。”
许是现在的状态放松了许多的缘故,他赖在楚微清的怀中,没有半分的不自在,甚至还颇有闲心地把玩着楚微清的长发,在自己的手指之间打转。
楚微清垂眸去看他,其实心中有许多话想问,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人能够醒过来已经是幸运,他哪里还敢去奢求那么多的东西。
他想了想,决定顺着方君宜的意思,挑些不太重要的事情来问:“你当时怎么知道宇文洪还在皇城附近?”
“很简单,他和你不对付,这种宫变的戏码不论是成与不成,他一定会留下来看戏。至于怎猜到他一定会将李群玉救出来,只能说是赌一赌罢了,如果是我跟你不对付,那么我一定会废物利用,用这人功败垂成的恨给你找点麻烦。”
事实证明,他真的很擅长去揣测别人的心思,可以说今日之事,完全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
他眨了眨眼,故作无辜:“既然这事也有我的一笔,自然是要保证陛下的安全呀。”
楚微清沉默,他想起申屠铮对此人的评价,可以算得上是个有仇必报的混世魔王。他既愿意大费周章来引宇文洪出手,定然不只是为了找到他藏身的位置。
忽然间,他想起之前的一些琐事,方君宜从第一次接近李群玉开始便一直是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出现的。
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假象,不仅仅是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李群玉。
“你从一开始,便在骗他对你出手,对不对?”楚微清问。
方君宜随意地点点头,用手指理顺了楚微清乌黑发亮的长发,开始编麻花辫:“陛下不妨继续猜猜看?”
他实在是疲倦又懒得说话,既然楚微清自己能够猜到,那便由他来猜,若是不对再由自己纠正便是。
“还猜?”
这人真的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心里面没有数吗?
楚微清忽然拉过他的手,抚摸着他手上因为练刀练出来的茧子,腕上的铜钱因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不过才过去了小半年,红绳的颜色鲜艳依旧,只是那绳子先前明明刚刚好的长度,现在却是宽了一截,像是能够随时从腕间滑出来。
当初不过是求个心安才往这人的手上系了这么条红绳,现在想想,说不定保佑他平安醒来的功劳,也有这小小的红绳和铜钱的份。
他沉默着,不想说自己时至今日仍在后怕。
“不猜了?”方君宜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也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