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歉意一笑,人中浮着小汗珠,“杨大人的日程我等小差实在无从得知,大人要不明日再来?”
连请他们进去喝口茶的话都没有,哪里是不在,装作不在罢了。孟添巽了然勾唇报以笑意,“那我明日再来,还请你代为通传。”
“辛苦大人了。”站在门边的另一位衙役跟着一起行礼。
翌日仍是没见到。
第三日,杨知州终于在衙门中,得到吩咐的衙役为两人带路进入内堂,杨大齐双手随性展开放在座椅扶手上,后背靠在椅背上,见到孟添巽和魏鸿渐进来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依然稳坐其上。
衙役将人带到后就离开了,“杨大人,好久不见啊,如今见你一面还需三顾茅庐了。”孟添巽以调笑的口吻直言道。
一张饱经风霜的方正脸庞上扎根着粗短的络腮胡,杨大齐原是曹问宪部下一名小小的士卒,没有任何头衔背景,如今由武转文,很难不想到背后的助力者,“哪有的事?我当初可是用命来见的孟大人一面,一面一命,孟大人的门槛才是高呢!”
魏鸿渐眸中闪过不愉,定眼瞧着端坐不起的杨大齐。
“既然杨大人提起当年事,那我也就不和你打马虎眼了,曹问宪将军怎么变成邪神了?”
“怎么可能?!”一直不动的杨大齐一脚蹬开椅子猛地站起来,指着孟添巽毫不客气吼道:“孟添巽!你他妈的少在这里毁人清誉!曹将军一辈子都对得起朝廷,都是你们这群贱人污蔑他,让他平白枉死!还生生被你们活剐示众,你们的觉还睡得安慰吗?”边说边走到孟添巽面前,大有要当场揍死孟添巽的狠劲,和当年跪在孟添巽轿子旁的势头一模一样。
魏鸿渐面色不虞跨步挡在孟添巽身前,孟添巽伸手将魏鸿渐拉到一边,严肃认真道:“普加县的知县赵光常暗中祭拜的神像是曹将军。”
杨大齐虽一朝从文,但依旧保持着在沙场锤炼过的强壮身躯,沙包大的拳头攥紧在侧,似下一瞬就会猛然砸向眼前诋毁心中信仰之人:“放你的狗屁!曹将军是正神,他在……”拳头半松,心道不好。
孟添巽怎么可能放过他,“曹将军什么时候成神了?是你给他塑的像吧,他的像现在在哪里?带我们去看。”
民间随时都可能凭空出现个新神,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开始摆在神坛上供奉起来,灵验者稳居神坛,不灵者随时撤下。
杨大齐吃了炮仗般咒骂着不知耻的孟添巽:“你们凭什么去打扰他?你孟添巽有什么脸去打扰他?他当初在刑场上被一刀一刀凌迟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旁边看着!他如今在哪里管你屁事!”
魏鸿渐一把揪住杨大齐的衣领,咬牙怒斥道:“注意你的言辞。”
杨大齐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脖颈上暴起根根分明的青筋,扯着嗓子吼道:“你又是哪里跑出来的野种?敢到我面前撒野?”军营中从不计较言行,只要能在沙场上冲锋即可,况且沙场瞬息万变,高效的直言快语在军营中才是常态,这几年的文官生涯让军营出身的杨大齐很是憋屈。
孟添巽见气氛不对,一手拉住魏鸿渐的手腕,一手挡开杨大齐蠢蠢欲动的手,将魏鸿渐一把拉回身后护住,阻隔开杨大齐愤恨的视线,对着他冷声道:“你冷静点。”压低眉宇警告:“你以为你躲在衙门里不出面,我们没去其他地方吗?怎么?你的探子没告诉你我们去哪里吗?”
没见到人的两日中,孟添巽和魏鸿渐四处走访打听关于曹问宪神像的消息,孟添巽运气属实不错,遇到的第一个中年男子听说他们的颇为坎坷的经历后热情为两人带路,远近闻名的将军庙片刻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杨大齐的旧伤疤被孟添巽狠狠撕开,露出经年未愈的血肉,“你们既然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嘛?”
“我说了你敬爱的曹将军被当邪神供奉,还害了成百上千的无辜百姓,我需要你提供消息。”
“孟添巽你别在这里张着嘴巴乱咬人,我怎么知道什么消息,还有你不配提曹将军!”杨大齐露出森森牙齿,像是要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孟添巽柔声解释道:“我知道你有怨气,当年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但那时具体情况你不知道……”
还没说完便被杨大齐呵呵一声打断,“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你那伪善的嘴脸,其余的我看得真真的!”
杨大齐一直拒绝沟通,孟添巽便改了策略,学着他呵呵一声道:“你?你知道什么?一直被人蒙在鼓里戏耍,还沾沾自喜,自以为举世皆睡你独醒,呵呵!”
“我不知道?孟添巽,你少在那里嘲讽!”杨大齐汗毛直立,“你看你装不下去了吧!”
孟添巽没接他的话茬,“那你有本事就说啊,从头到尾说一遍,好把我虚伪的嘴脸公之于众啊!”
“你以为我不敢说啊!好!那我今天就遂了你的意,把你的嘴脸亮给你的手下好生瞧瞧!瞧瞧你是什么魑魅魍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