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你给我等着,我今天非打服你不可。”张文斌激动的情绪尚未平复。
李老师把他单独留下批评,人尽皆知。
“敢给我考零分,你有种。”张文斌抖了抖西装。
“张主任啊,消消气,消消气。”姜源微笑着劝解,“能考零分说明不是什么都不会,他非得会很多,或者全都会,才能百分百避开正确答案。”
张文斌更生气,怒视张朝道:“他要是有那个斤两,换我叫他爹。”
姜暮余光瞥向张朝,竟看到张朝勾起的唇角,笑容讽刺又扎眼。仿佛在说,除非打死,不能打服,想叫爹也没什么不可以。
姜暮心脏抽缩一下,砰砰砰跳起来。
“我堂堂一个主任被老师训得跟孙子一样,这脸都丢尽了。”张文斌想到这里更郁闷,道:“班里的家长可都是我的下属,班主任也不说给我留点面子。”
“你就别抱怨了,我这个厂长还不是一样被老师训。”李舰无奈地摊开手,说,“无论在外是什么身份,回到家里还不都是‘爸爸’。”
一番话道尽了身为父亲的卑微和无奈,责任与担当。
姜源感叹道:“李厂长说的对,可怜天下父母心。”
说着,他们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姜暮身上,李舰突然回头看姜暮,“姜暮现在还喜欢看课外书吧,李叔叔家里最近又购置了很多新书,姜暮成绩这么好,李叔叔特许你,喜欢什么书,可以去李叔叔家里随便看。”
姜暮脸色遽然间变白,往姜源背后埋了埋头。
李舰义正严辞道:“我们厂里目前面临的一项重大问题就是人才短缺,厂里这些干部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大学文凭,连高中文凭都屈指可数,厂子要发展就要培养人才,姜暮成绩这么好,李叔叔盼你早日成才。”
姜暮愣着半天没说话,手指纠缠在一起,拧着校服衣摆。
张文斌接过话茬,道:“要是喜欢读书,哪里的藏书能有厂里图书馆的多,图书馆的钥匙我这里有,姜暮要是想看,只管到张叔叔这里来取。”
李舰从内视镜看向张文斌,神色严肃,似乎有警告意味。
姜源察觉出气氛的敏感,道:“虽然张主任你是好心,又是为姜暮好,但是张主任,图书馆一直闭馆,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张文斌不以为然,“借本书而已,提什么规矩。”
李舰本就不悦,闻言立即上纲上线:“张主任是否能解释一下,这几年图书馆为什么一直闭馆?我还听说有很多职工走后门专去你那借钥匙看书,是不是确有其事?”
张文斌神色晦暗不明,道:“老李,你可别吓唬我,图书馆消防检修不过关,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李舰打断,皱眉问,“哪里检修不过关就修哪里,咱们这个小县城只有厂里这一个图书馆,孩子们还有厂里的进步分子,他们想要查阅资料,他们想要学习文化知识,只能来这里,你把它关了,大家都去哪看书?”
张文斌不满,称呼都变了,“李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舰道,“这是属于大家的图书馆,是属于小双山矿泉水长职工的,是属于子弟学生的,我们当年是节衣缩食才办起来的图书馆,虽然我们是小私企,但我们应该本着无私的态度,对社会各界开放,它不能变成你张文斌一个人施舍恩惠、拉拢人心的渠道和途径,想给谁走后门就给谁走后门,这就违背了我们建立图书馆的初心了。”
张文斌脸色铁青。
姜源也很尴尬。
图书馆这事儿姜源是知道些的,十年前,张文斌还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当时负责图书馆的筹备设立以及后期管理工作,本来图书馆开馆剪彩刚结束,第二天却说消防检查不合格,就把图书馆关了,至今没开放。
那个时候,大家都说张文斌和李舰合伙在图书馆工程上偷工减料,捞去不少钱,导致工程验收不合格,这才关了图书馆,张文斌和李舰对外却只说整体工程绝对没问题,只是消防问题,但根本没有人信。
李舰突然提起图书馆,似乎十分不满意,两个人又鸣枪暗战好半天,到底打的什么官司,姜源一时也纳闷起来。
一旁的张朝反倒“嗤”地冷笑出了声,笑意在脸上,眼睛却是凶狠的,他攥紧着拳头,看了看张文斌,又看了看姜暮,瞳孔里的不敢置信拔丝一样,拔出许多意味深长。
那种眼神,直盯得姜暮头皮发麻。
姜暮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他一直想要知道那本《雪莱》是谁借给她的。
姜暮心惊肉跳地又往窗外靠了靠,全身僵硬,手指仿佛冻结了一般不听使唤,不小心碰到车门锁,差点误开了车门。
如果车门开了,将她惯出去倒也好了。
姜源又立即打圆场:“李厂长,借书这事我一直知道,如果追究下来我也有责任。这事怪姜暮,怪我,是我纵容了,不怪张主任……”
李舰毫不留情地打断:“你就别和稀泥了。”
车内一时间尴尬沉闷,没人说话,都等着李舰接下来的训斥,但李舰似乎也只是想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