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明珠扭脸看了一眼,吸鼻子,嫌弃道:“这帕子上绣的什么东西,难看死了!不用!”
“随便你。”玄负雪冷笑,“只不过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千寻云岭的乌明珠乌大小姐是个鼻涕虫!”
“我才不是!”乌明珠涨红了脸,身体动作却很诚实,飞快地抢走了帕子,只是依旧不服气地嘟囔,“你真讨厌!”
玄负雪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来:“我就纳闷了,那么多围绕乌行止的莺莺燕燕,乌小姐你为何偏偏就讨厌玄负雪一个人?”
“因为她还老在我面前炫耀!”乌明珠想也不想,“你是不知道,那家伙弱得跟只鸡崽一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整日里坐着轮椅满山遍野地撒野,连我爹都——”
她突兀地顿了一下,别扭地改口:“连苍以朗峰主都管不了。”
玄负雪挑眉:“是嘛,听起来简直都不知道谁才是苍峰主的亲生女儿了。”
果不其然,乌明珠立刻被她这话刺激得脸色发白,攥紧了手中的布帕,本已经止住的眼泪立刻又有要掉下来的趋势。
“我哥哥周围哪有什么莺莺燕燕?!”最后,乌明珠选择了从这话题里逃开,反而瞪着眼睛,决心要替乌行止挽留最后一点颜面,“除了有两三个在画舫里见过的唱曲子清倌,我哥哥一贯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
任何一个见过乌行止的人都说不出这话罢!
也就是乌明珠,能对自己的亲表哥偏心成这样!
且不说乌行止那家伙每到一处仙门都要招蜂惹蝶的花花肠子,仅仅在千寻云岭老家就有好几个相好,叫什么甜儿媚儿的——
等等!
某张熟悉的脸孔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玄负雪骤然记起自己曾经在哪见过她。
清晨村庄溪水边,面色震惊僵硬的浣纱女,同某次乌行止寄来信件中临摹的仕女图上的美人面渐渐重合......
“负雪妹妹,喏,这便是我在画舫里遇见的姑娘,弹胡琴可是一绝。听她说老家是在西域,诶,那地方是不是靠近桃花三十六陂?......啧,那地界的修士都神神秘秘,几十年都见不着一个活的。”
“......嘿嘿,她长得是不是很美?你问名字啊?甜儿,还是我替她取得呢,甜儿妹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可醉人了......”
玄负雪猛地站起来。
她想起来溪边那仓皇逃走的浣纱女是谁了。
乌行止同她说过,他曾收留过一位深陷画舫的卖唱女,名为甜儿,之后又出了上千两银子,将她置于金屋之中,虽无鱼水之欢,可偶尔会前往静室,听她弹唱一曲。
乌行止才死不到一年,甜儿本该留在千寻云岭的外宅之中,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处偏僻的小村中?
偏偏还是乌行止身死之地的附近。
令人难免多想。
她拉着一脸懵的乌明珠,返身跨上牛车,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凛迟的后背:“我们回程。”
牛车奔驰,仅仅花了去时的一半时程就回了村庄,向左右打听到了甜儿的住处,直接到了一处破落的门扉前。
玄负雪推开门,并不意外地发现院里空空荡荡,只剩荒草萋萋。
乌明珠还没反应过来,揉着坐车颠簸久了生疼的腰背,骂骂咧咧:“好端端的走了一半又跑回来做什么!姓冰的你不要以为本小姐脾气好不会找你算账!”
玄负雪没应,身后凛迟也不知去哪了,只剩下她一人,跨进门槛,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两张单人木床,橱柜大开,空空荡荡,唯独不见屋主甜儿的踪迹。
想来那时在溪水边,甜儿并不是因为见了凛迟害羞,而是因为看见了乌明珠,心中惊慌。
甜儿跟在乌行止身边日久,认得其他乌家人并不意外,只是,她为何要怕?
是有所图谋,还是做贼心虚?
“找到了。”从一进屋就自行消失的凛迟忽地出现在门边,手里推着一个女子,正是甜儿。
“她躲在柴房地下室,想跑,被我捉住了。”凛迟一把将甜儿推进了室内。
甜儿惊惶不定,睁着两只大眼睛,瑟瑟发抖。
平心而论,她长得清秀可人,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柔弱意味,确实是粉红佳人。
“你自己说?”凛迟见甜儿没有主动开口,便冷冷道,“还是我让他们看?”
甜儿那张清丽的面容立刻扭曲了,眼里射出怨毒的光:“不,我决不会让你们带走行止公子,我——”
凛迟听得不耐烦,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抬头盯着玄负雪,声音平淡,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
“柴房地窖里还躺着一个男子。我方才瞧了,若是没认错,应该就是乌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