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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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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转身进了轿子,轿夫见她坐稳,平地起轿,锣鼓喧天。日月轮转,星河轮替,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可是在这热闹的送行中,许应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许应透过不甚贴合的缝隙,瞧见了远天芳草一片,绿色的希望在这里发芽。轿子颠簸,忽而一道亮眼的白光窜过,丁零当啷地落到地上,三两下便要跌出轿沿。她眼疾手快,在出去的最后一刹那钩住绳子,把它轻轻地捞起。

原本清透无暇的玉佩上,多了几分细小的裂纹。一种无可保留的悲哀在她心中蔓延。她本不该来此地,也不应该与此处之人有过多的牵扯和纠缠。可是她偏偏到了,偏偏有了牵扯。

就同她那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一般,她叹了口气,对着玉佩端详了许久,而后放入怀中。

砖红色的城门已经逐渐逼近,许应低头,瞧着帘子缝隙下的两只脚,只听见浑厚的声音穿过狭窄的花轿,问道:“去哪儿?”

花轿陡然落地,轿顶上的流苏晃晃荡荡,甩飞出去。轿内没什么支撑,许应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倾身而去,额头撞在木框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领头的轿夫哈着腰,走到守城将士的身边,道:“梁州清溪。”

“去梁州?”笔录的人悬腕顿住,斜着眼盯住花轿的一角,有些疑惑地问道:“竟去梁州?那个地方现在还有人去吗?”

梁州吏治不严,这一个月从梁州清溪逃过来的百姓,不计其数。现在嫁去梁州,怎么不算上赶着送死?

可是许应此举,和上赶着送死也没有什么分别。轿夫换上一脸愁容,按照许应交代的答道:“这个姑娘命苦,本来与梁州一个公子定亲,可那冤家被拉到矿上做苦力,到底是读书人,怎么受得了那样的活呢?”

他往前凑了凑,指着花轿,低声道:“这不,没多久就在矿上暴毙而亡了。他这一去,差点将这姑娘的性命也带去。她说自己在佛前发了愿,生不同衾,死要同穴。现在还剩一口气吊着,此生夙愿,就是和心上人葬在一起。无论如何您得成全。”

言辞切切,才子佳人本来一段好姻缘,如今一人行将就木,一人生死永隔,可可怜怜,让人心生同情。

守城将士于心不忍,原想让花轿中人下来检查一番,一听这话,人已经是没多少活头了,只轻轻掀了一下帘子,瞧见个柔弱的人影,手立刻撤了下来。

“竟是这样。”梁州并非不能去,只是现在去实在是荒唐。他打了个手势,开门放行,道:“一路平安。”

许应揉了揉额头,放下手腕,隔着一层帘子,听不清楚,只觉得声音渐渐止息。攥紧的手倏然放开,喜帕上的流苏盈盈如水波,轻轻在她眼前晃动,如涟漪般落入她的心头。

她整个身子缩在轿子里,侧身抬手,轻轻撩开帘子的一角,巍峨高大的城门越来越小,最终隐没于群山之间。

红色的喜轿是这远山里的唯一亮色,淡天一片琉璃,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许应还未坐过轿子,这么颠簸半日,五脏六腑都已经颠得不像自己的了。所幸雍州和梁州也不算太远,也就这半日的功夫,已经到了。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鎏金兜头浇下。轿夫瞧着到了群山环伺的地方,目色变得凝重,他用袖口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道:“姑娘,到了。”

一只清瘦的手腕从小小的轿窗里伸出来,纤细的二指夹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少女动听而又虚弱的声音传出,道:“谢谢。”

他看着银票,双眼放光,赶紧接到手里,查了又查,问轿子里的人:“竟这么多钱?”

一共三百两,虽有几人平分,但是这笔钱也够他们这样的人过活一年了。

“嗯,多谢诸位舍命送我。”许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低声道:“快走吧。这个地方不安全,家里人还在等你们,千万别让他们着急。”

几人对着轿子,深深地行了一礼,重重地道谢,方才离开。

周围只能听见风在耳语,许应揣好宋琢玉的玉佩,撩开裙角,施施然下轿。她三两步走向山巅,遥望二人策马疾驰的地方,花木葳蕤,芳草萋萋,云霞蓬勃而出,洒落满地的金光,一片盛夏的好光景。

她想起昨夜爽朗清丽的月色,薄雾覆上她的心头。她低头捻了捻指尖,还留有灰烬的味道,在阳光中愈发明显。

“余言面叙,万望珍重。”

不必面叙,只求珍重,许应嘴角噙着笑意,天边移来一片彤云,她仿佛有些热了,便收了步子,缓缓后退,站在光影明灭的树下,抬首瞧了一眼天色,走进灼灼日光中。

不知道这日光,是能将她温暖,还是能将她焚烧。

这一去,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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