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琢玉抬手的动作顿了顿,伸手将她扶好,默了默,道:“你醉了。”
许应摇摆的身形定住,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心头潇潇暮雨落下,半是微凉。
是他不愿。许应心想。
晚风知意,吹过长长的衣摆,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道:“这个还给你。”
清辉如银霜,为夜色镀上了一层冷意,许应在清隽的光影里辨别了方向,抬腿而去。
“你慢些。”
他越是关怀,许应走的越是快。她不愿听这些徒有其表的关心。倏然整个人脚步一顿,宋琢玉也不知怎么,拉着许应的手,许应意欲挣脱,却不小心整个人都被他带到怀里。
“你干什么?”许应的眼尾有些低垂,声音也是失落的。
宋琢玉看着自己怀里的人,三分无措,三分欢喜,眼睫微颤,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迅速松开了手。
“抱歉。”许应的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她抬眼,一声疑惑还没出口,忽而颈后一沉,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
宋琢玉眼疾手快,揽着她的肩头一把搂过,展开披风,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他的力道不重,找准了穴位,只会让许应睡上几个时辰。
怀中之人清瘦单薄,平日里飞扬的眼睛安安静静,眼尾带着柔和的弧度,坚韧而动人。许应的身上透着杏花酿的味道,清新明丽。
宋琢玉低头,本就不平静的心此刻更是掀起阵阵波涛。若是他不知道许应是女子还好说,现在知道了,更不能趁人之危。他抬手替许应整理了散乱的碎发,然后把她打横抱起,似是心无旁骛,实际心猿意马,一路送到家中。
......
晨起薄雾冥冥,连天的寒意弥漫整个屋子,一点一点的渗透到许应的脑中。
许应揉着自己的额角,缓缓起身,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宿醉后的疼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她抬手,素色的帷帐收起,床沿上露出一块清亮的玉佩,斜斜地垂下两缕红色的流苏。
玉质柔软清亮,温润细腻。玉中心有一块烟沁,看起来似有流云雾霭,宛若轻云出岫。多层镂雕,层次错落有致。一只白鹤振翅而飞,灵动又不失活泼。
许是宋琢玉遗漏在这的,许应拨弄了两下流苏,心道,还是先妥善收着,找个机会再还给他。
天色已经是不早了,玉佩在许应的掌心中,不多时便被暖热。许应移步,来到自己的桌前,瞧见一张纸条,想来是那人的字迹,“余言面叙。万望珍重。”
许应摩挲着细腻的宣纸,揣摩着宋琢玉这话的含义,这“余言”到底是什么?自己昨晚说了很多不合适的话吗?可惜实在想不起来,看了一会儿,点了灯,把纸连同自己那尚未言明的心思一起,就着烛火一道烧了。
火舌在不断的跳动,在她的瞳孔中映出明黄的光影,闪烁分明,一缕一缕地吞噬着她的心。
她抖了抖手上的余灰,对镜坐下,寥寥两笔就在眼角勾勒出一颜色晦暗的疤痕,而后解下自己的发带,长发如瀑,流水一般倾泻了下来。
不多时,一位打扮得体的新嫁娘便款款走出,身条纤细,面容白净,只是脸颊上的疤痕如同瓷器上的污迹,不偏不倚,落在最动人的眼下,让人触目惊心。
几名轿夫正蹲在大红的花轿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小丫头怎么如此想不开?要去梁州?”一个人靠在轿门上,叹息道。
另外一人接过话茬,附和道:“就是就是,梁州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要不是她给的多,我才不会出城!”
瞧见一抹红色的身影移过来,领头的人打了个手势,四周即刻噤声。
“姑娘,不盖盖头上轿,不吉利。”轿夫见她过来,忙跟上去,嘱咐道。
许应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耳畔是草木挨着草木,沙沙作响的声音,她轻声道:“不吉利就不吉利吧。反正一向不是什么吉利人。”
她知晓梁州的险恶,但是不去梁州,在哪都是苟活。轿夫们说的话她听去了大半,她对着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诸位为我送嫁,到了梁州,我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