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既不是来上我的船,也不想与我寻欢作乐,就请回去吧。”朱颜故烦躁赶客。
“我不会走。”轻尘却在她荡秋千的树下盘坐下来,“此事我已接下,势必要个结果。”
“所以你是要赖在这儿?”她深呼吸平稳了心绪,从适才的暴戾中恢复,见轻尘默认,又披上朱颜故的皮咯咯笑问,“那道长不怕与我相处久了,会爱上我么?”
“要不要赌一场,我赌你会栽在我手里的。”
轻尘已闭目盘坐,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贤模样,闻言竟接了话:“好,那我赌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把你的愁告诉我。”
他说完,半晌没得到回应,遂睁开眼睛看她,刚掀起眼皮鼻端便袭上一缕幽香。
朱颜故猝然凑上前,落了一吻在他左侧耳垂。
“你……”
不待说出自重二字,他整个人神识一片涤荡。
她身上幽香里掺了迷药,而这一吻的热度更催发了药性。
轻尘眉头紧蹙,想要避开,无奈药性太足,他眼前一黑,终究失了知觉。
彻底失去意识前,恍惚听见她说:“这场赌局,最好我们两个谁都不要赢。”
轻尘左耳垂的正中心有颗圣洁的朱砂痣,现在那里纠缠了一个殷红唇印,淫丽糜艳。
朱颜故取出十三年前他留给她的旧帕,拭去那颓唐痕迹,像在擦掉她自己。
“轻尘,你是山巅上的雪,莫沾我污名。”
轻尘再醒来时,衣衫完好,浑身无一处伤,静静躺在朱颜故最爱荡的那架秋千上,放眼四周,放他睡在这里的人早不见了。
舫与人皆消失,唯一醉湖依旧。
这天过后,他们有近一个月没见到。
飞来石飞速掠过两人生时残影,看似两不相见,轨迹却总有勾连的地方。
朱颜故回了葵花宫,曾经吝于予她立锥之地的地方,如今已空空荡荡,整间宫殿全归她享用。
但她甚至没有去那些宽敞明亮的房间转上一圈,照旧缩进了自己阴暗的小木房。
现在的她,已经不爱晒太阳了。
修士在最意乱情迷之时,精气才会涌出,她掌握着床上的火候,虽不至做到最后一步,可之前那些曲意逢迎与耳鬓厮磨做不得假。她时常恶心得要命,这种事每做一次,都要去市上沽酒,最烈的西风烈,喝完大吐一场,那股子反胃劲才能消下。
唯独落在轻尘左耳的那一吻,是清甜的。
他真是与旁人不一样。
朱颜故花上半月时间,利用采集到的那些精气,为螭寐炼制了第一批新的丹药。
螭寐看起来相当高兴,但仍旧没放她的族人,只说还要更多。
上位者随性而为的出尔反尔,朱颜故时已习惯。
她不再寄希望于螭寐会履行承诺,刻意拖慢着做事的进程,空下来的时间便去看书。
螭寐既然需要她的丹药,或许她可以在丹药上动些手脚,反拿捏住螭寐,让他中招,逼迫他不得不放掉自己的族人。
只是这手脚需得足够隐秘,她如今的炼药功力还差得远。
朱颜故日夜无休,把鬼市上能淘到的相关典籍全都翻了一遍,没什么收获。
她问那书贩子还有没有更多,对方称这种典籍多存于修界各大宗门的书库。
为防螭寐起疑,朱颜故不能跑太远,没法子,她只得含了粒丹药,趁夜潜入明镜台。
她仅有的运气大概在十三年前遇见轻尘时耗了个干净,这些年下来,经常事与愿违。
譬如这一夜,在书库里,她就见到了最不愿见的人。
轻尘这些时日虽未见朱颜故,自己却没闲着,他每日晨间练剑结束,便下山沿着朱颜故走过的路,与她见过的人交谈,有关“那位朋友”的一切,他都很感兴趣。
经过不懈努力,他逐渐拼凑出,朱颜故喜欢晒太阳,穿明黄色衣裳,偶尔发间会插一朵小葵花,既开朗又健谈。
她每回出门,都随身携两方帕子,一方干擦汗拭手之类的脏活,另一方则宝贝得不行,只是看着,还不让别人碰。
她诛邪时,偶尔也会碰上其他修士,她与有些人相处很好,有些不好,但无一例外,没有修士觉得她是只妖。
掌握这些信息以后,轻尘还偷偷入了回妖魔界。
其实以他的身份,不该随意进去。类似螭寐入人界与寻常小妖入人界,会得到不同程度的重视,轻尘作为修界很知名的弟子,背后也有许多双隐形眼睛在有意无意盯着。
但他还是去了。
妖魔界之行他了解到,朱颜故确系葵花妖一族,而葵花妖全族不知为何,已于半年前离奇消失。
轻尘还在鬼市遇见了卖朱颜故书的小妖贩,很不正大光明地给那小贩塞了点好处,让他帮忙传个话:
“下回她再来,你就跟她说,书没有了,若实在想看得去明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