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说着狠话,但手上却不忘给他倒杯茶。
付云中关切道:“旧伤?”
叶暄一边喝茶一边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这旧伤原是多年前一白衣女子所为,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妖法,被她砍伤的胳膊竟然三年都没有愈合,后来好不容易皮肉愈合了可骨头还疼着。”生疼得日日夜夜折磨他,严重时便是连剑也握不住了。
“还不是什么大事?”叶茯苓又呛他:“不是什么大事你到如今都没停下追查她?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上玉衡山,进玄天学苑?”
叶暄闻言皱起眉头“啧”了一声:“你这丫头,能不能别老拆你爹的台?小云儿还在呢,给你爹我留点儿面子,啊!”父女俩的相处模式便是这般毫不客气,毫不留情。
而且,叶茯苓一度觉得她爹犯了癔症,因为她查过,整个灵界就没有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存在,能在打伤她爹、自己又重伤难行几乎使不出灵力的情况下凭空消失在所有无垠岛弟子的眼皮子底下。
饶是再高的修为境界也无法做到。
付云中听出了关联:“那名伤你的女子与玄天门有关?”
叶茯苓抢在她爹前接话:“何止有关?你不妨猜猜她用的什么剑?”
还不等付云中开口,她便自问自答道:“昊天归一剑!她用昊天归一剑伤的我爹!”
要不怎么说她爹是在犯癔症呢,其一,灵界并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不用灵力就能飞天遁地;其二,神器都会认主,尤其是昊天归一剑这样的顶级神器,除非得到剑本身的认可,否则根本无法驾驭神剑。全灵界的人都知道昊天归一剑的鼎鼎大名,更知道这柄剑自诞生以来就只有一位主人,那便是玄天门的祝羽仙尊。
怎么可能会是一名女子?
说她是祝羽仙尊男扮女装假扮的都更为可信些。
付云中也听得迷茫了。
她道:“爹,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叶暄不觉得自己得了癔症,更不认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错认别的还有可能,但是错认昊天归一剑绝无可能,灵界之中但凡开蒙修炼过的孩童都认得出来,更何况那名女子也亲口承认自己就是要用这把诛魔神剑了结他。”
他不死心地问:“玄天门的昊天归一剑如今在谁的手上?有没有仙术卓绝的女子?”
付云中道:“祝羽仙尊闭关五百年未曾出,昊天归一剑被放置在剑阁当中,并未易主,如今也未有主。至于仙术卓绝的女子,那便唯有位列玄天门六大长老之一的百宣长老了。”
叶茯苓补充道:“据守护剑阁的师兄说,五百年前祝羽仙尊外出游历,重伤归来就一直在闭关,昊天归一剑也一直被搁置在剑阁由专人看守,五百年来并未有人能持此剑出离的。”
因着仙尊嘱托,他和叶茯苓都默契地没有提神剑断裂之事。
叶暄摇头:“不不不,不是百宣,百宣我见过的,那名手持昊天归一剑伤我的女子绝对不是百宣,且百宣炼丹,剑术之上她并不精通啊。那人的剑招出神入化,我从未见过,怕是连你爹巅峰期的灵钧剑法都要稍逊一筹,如此强大又神秘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若不是她杀人心切,实战经验薄弱,剑意稚嫩了些,且又已受伤,他未必能逃过此劫。
神秘的白衣女子,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
这会是巧合吗?
付云中问:“叶伯父,那人为何要杀你?”
叶暄眼神一黯,那天的场景似乎又在眼前回放了一遍,噩梦一样跟随着他,他也曾问过她:“为什么杀我?”
白衣女子笑得肆意癫狂,说得咬牙切齿:“你问得太早了,等你死了,我会在你坟茔踩上两脚,再亲口告诉你的!”
刺杀未果而已,本来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她在消失前向他示威:“我知道你的秘密哦,杀妻害友的秘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就会像你胳膊上的伤一样,让你日日不得安寝!”
他的面容在那一刻扭曲到了极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女子给揪出来,碎尸万段。他更害怕她会把这个秘密抖露出去,影响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毕竟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是重情守义、爱妻爱女的大好人。
他还需好好利用这个“大好人”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达成一些目的,他的部署万万不能因为一个奇怪的人而功亏一篑。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毫无线索,仿佛那人从来都不曾存在一样。若不是胳膊上的伤反复地痛,反复地提醒他,他当真会以为自己犯癔症了。
找不到有好处亦有坏处,好处是他的秘密成功守到了如今,坏处是那人不死,隐患不除,扎在心头的刺不彻底拔掉,终归不畅快。
叶暄眉头紧缩,故作忧虑:“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我与那女子从不相识也从未见过,她只身闯岛提剑就杀,什么都不肯说。我想大概对我有所误会,又或是哪个看不惯我的人雇来的杀手吧。”
“罢了罢了,那些不快的往事不提也罢。”他假装大度,将话题岔开,对叶茯苓道,“你说你们回来也不知道提前告知一声,看我光顾着练剑都没有好好做准备。”
他又转向付云中,脸上换了温和慈意的笑:“小云儿,你快去星澜居的海棠树下将我埋的几坛好酒给挖出来,今日好不容易相聚,我让人做几个好菜,我们四人定要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
“四人?”付云中一听就知道他话中之意,“他也在?”
是付月楼。
叶暄道:“就住在隔壁的潮生阁。”
他站起来欲走,语气恹恹:“他不会想见我的。”
叶暄忙拉住他道:“哪有当爹的不愿见儿子的啊,你们就是相处得少了,两个人见面都不好好说话,才会彼此心生怨怼罅隙。趁这次机会你们父子俩好好聊聊,解开心结,就一切都好说了。如果他要责罚你的话,伯父一定帮你拦着,不让他动你。”
叶暄就那么坐着仰头看站起的付云中,见他一动不动,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如慈父哄孩童一般温声细语:“去吧,相信伯父。”
许久,付云中才微微颔首,点头称是。
叶暄今日练剑穿的是一件低领宽松的练功服,方才在练剑场切磋之时,他就特意探过,现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再次确定了叶暄的脖子上并无那道幽月冥碎片留下的独有印记,暗青色焰纹。
他怀中的幽月冥碎片也没有波动反应,说明叶暄未沾染邪煞之气,身上也没有碎片。
他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不管最终谁拿走了幽月冥碎片,只要不是叶暄这个他自小就敬重感激的人就好。
至于他爹?
见面便见吧,也许大家都在场,更好说,谁也不会说谎。
叶茯苓埋头闷了一口茶,见付云中走远,才盯着叶暄道:“爹,你故意支开他,神神秘秘地,想跟我说什么呢?”
叶暄奇道:“你怎么知道爹是故意支开他?”
叶茯苓道:“这些事情随便差一个弟子就能干,人家都多少年没来过无垠岛了,恐怕连怎么去星澜居的路都忘记了,你让人家去给你挖酒喝显然就不正常。而且据我所知,以你这儿为中心,附近的每个院子里都有埋酒,你却偏偏让他去最远的星澜居,别有用心得不要太明显。”
叶暄在女儿面前完全没脾气,被说中了也能嘿嘿一笑:“你猜猜呢?”
叶茯苓不想看他卖关子嬉皮笑脸,冷道:“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