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舜香踌躇良久,想要拱阮崎志上位,就不能让贺明许禅再分票,这二人手握厄军兵权,不能做大做强,以防将来无法控制,而不让他们获胜的办法——
第二天,孙舜香粉墨登场,在街头演讲,公开发表声明,称他要竞选总统。
一时间舆论掀起千层浪,他的竞选在厄斯引起轰动,这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选举开始后,各个阶层有识之士都很怕一件事,那就是于皓南会干预参选,再不济是李若希,可没想到,最后跳出来的是孙舜香。
孙舜香个子比较矮小,在敞篷宣传车里只能露出半个头来,不得不踮起脚,后来踩着小凳子向群众致意。
“长久以来,很多人说,水星人应该滚出厄斯。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我应该保持沉默。可厄斯的历史之轮由我们水星人开启翻滚,就应该在我们手中,转向更美好的未来。
厄斯人掌管厄斯人,是对自身能量的信任,也是对自我民族的肯定,可是,厄斯军人还能更好地领导厄斯吗?我们应该冷漠,应该恐惧,也应该怀疑,因为,隶属叶桑王朝的历史,那是用鲜血、用核武、用百姓的尸骨书写的血泪历史,始作俑者,就是厄斯军人。
我从来不是最有希望的候选人。我的主帅让我消停,我的战友,让我识趣,我的下属请我自重,不要给他们添乱……
但我的心,是火热的,是沸腾的,是夜不能寐的,因为我明明参与摧毁了一个旧世界,却只能眼看着一个新世界与我无关,我不甘心,我也不能完全信任,两场战争过去,经济崩溃让民众的钞票变成了废纸,战火乱轰,让富饶的首都所有基建一片废墟,这一切如果落到孱弱的新政府、新政权手里,又将是一个多么危险的星球啊,我能袖手旁观吗?灾难还会再来吗?我不知道。
厄斯人的生命长度,是我二倍,我在职的有效时间,对大多数厄斯人来说,都是极其短暂的。而在我短暂的生命里,我将倾我全力、我主将的能力、以及我背后的母星力量,维持厄斯星球的新秩序。
在我百年以后,重新归还厄斯到厄斯人手里,也许,厄斯这艘经历风雨飘摇的船,才能安全小心地向前行驶。
因此,我愿背负所有骂名与嘲讽奚落,参与总统竞选,请大家投我,相信我!”
厄斯人民都惊呆了,竟然还有这种大言不惭的水星人,他们都震惊地看着孙舜香的一举一动,更害怕他背后有于皓南暗中操纵,只怕民众一个不选,西菻核武,正式开炸。
只是孙舜香走哪都踩小凳子演讲的行为,有些好笑,没过多久,就喜得诨名:“孙矮子。”
远在堪塔半山别墅里,一人坐在沙发上,皱着眉,看着电视里神采飞扬进行演讲的孙舜香,是越看越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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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矮子,你闹够了没有?!”
“说谁呢于黑子?!”孙舜香反唇相讥,“你不说你闭关歇业只在西菻,两耳不闻首都的事吗?”
“你都要当总统了我还不能问一问?”于皓南道,“让你想办法让阮崎志当选,如果没选上,那没选上就没选上,选举的意义在于‘民选’,你在那瞎捣什么乱?!”
“别管我,搞你的核武器去!”
孙舜香挂下了电话,疲惫地瘫倒在座位上。
“孙总,这么一通操作,能引来吗?”张吉惟望着前后左右的安保队伍,有些担心。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互相看着长大的,”孙舜香冷嗤道,“只要他没死,就得有动作。或者他死了,都能被我现在这样气活。”
张吉惟笑了,摇头叹了口气:“据说同辈是统一战队的子弟,特别亲厚,像是Art后辈,Angel后辈,廖成北还说要跟我未来的孩子结亲家呢。怎么说,你跟他,都是Aha的……”
“他可看不起Aha,”孙舜香摇头道,“他认为他是Anger的后辈,王室后代。”
玻璃窗敲了敲门,范承毅来了。
“在哪儿执勤呢?”孙舜香摸了一把他通红的鼻尖,“没多穿点儿。”
“不冷,刚还烤火了,”范承毅鼻子黑黑的,碳火熏的,“我白天听你演讲来着,真是那个!”
“哪个?”
范承毅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孙舜香笑了,从兜里掏出一封加密文件来,递给了他。
“以后给于总。”
“多久以后啊?”
“看情况,”孙舜香道,“去吧,夜班小心点儿,别打瞌睡。”
“好嘞!”范承毅朝他行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那封薄薄的信,却是一封遗书。
“我也能转交,”张吉惟道,“何必麻烦他,不一定哭成什么样了。”
“你转交,”孙舜香嗤道,“你能保证你明天活着?”
“……确实,保证不了。”
俩人互相看着,不禁都笑了起来。
向外传出的信息,都已经传到了,鱼上不上钩,就看作为侦察兵,谁更技高一筹了。
“老张,这条命要是因为我搭了,亏不亏?”孙舜香望着他时,眸光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我斗胆反问一句,”张吉惟道,“你这条命要是因为于皓南搭进去了,亏不亏?”
孙舜香摇了摇头:“士为知己者死。我以前不明白是什么道理,只是现在渐渐懂得了。我希望我能为于皓南排除前路中的所有磕磕绊绊,我希望能助他一统江山,王宇行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我必须要亲手把他拔出。这种执着,无关情爱,已经变成了我的信念,或者说是执念。”
张吉惟听完,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问你了吧?”孙舜香看着他。
张吉惟道:“答案是一样的,士为知己者死。”
二人对望,千言万语,尽在无声当中。
“老张,你还没娶媳妇呢?”孙舜香偏过头看向窗外,心里有些不忍。
“那你……”
“下辈子吧。”
“好嘞。”
孙舜香提前预告了“明日演讲行程”,这是他七八年来战斗生涯中,从未做过的事。孙参谋作为敌军头号战犯,来无影,去无踪。
可为了参选总统,为了明天能有更多人慕名而来,他必须要预告。
第二天下午两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孙舜香刚刚踩上小凳子,从宣讲车里露出半个头来,刚刚伸出手来,向街道两边隔离点外面的群众,微笑挥手致意。
忽然,一辆黑色加长军车,行动迅疾如风,从右侧方鸣笛轰人,急速驶来,逼着他的车向后退!
是王宇行来了吗?!
张吉惟、崔净发等人全副武装,紧急备战,而战火只刚擦了个边儿,便全员熄火!
孙舜香撤到车里,摇下车窗,赫然发现挡在前面的车里不是别人,而是于皓南!
“于总!”
“给我进去!”于皓南回手给了他一杵子,直接将他打倒在后车位。
这场枪杀,从下午一直延续到了夜幕降临,时不时还有枪声在街头巷尾响起,于皓南带的人并不多,但敌方显然训练有素,来得都是精兵。
孙舜香致辞仅仅一句话,便瞬间点燃了暴力的开端,刺耳的枪响划破了喧闹的街道,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几秒的空寂后人群开始惊慌失措,尖叫与奔跑交织在一起,场面非常混乱。孙舜香手下最先到达目的地,手持盾牌护住了民众,人们四处逃散,寻找着掩体,而来人统一蒙面黑衣,跟于皓南的白色Aland部队一经照面,就疯狂开枪。
等到夜里九点多钟,这批人终于被打散了,零星还有一点儿枪声,张吉惟和崔净发在后面枪口都对着外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一阵阵窒息。
孙舜香不知于皓南身在何方,刚打开车门,砰的一声,一阵大力又将车门关上,差点儿夹到了他的腿。
孙舜香拉开车窗,小心往下看,却是于皓南手持枪械半伏在地上,鲜血从手臂中汩汩流出。
“于皓南……”
“白痴,”于皓南向上瞟了他一眼,“你用你的命换王宇行,值得吗?”
“值得。”
如果,是为了你,那很值得。
“不值得,”于皓南仰着头,看着他紫色的眼睛,“你知道你的名字里为什么有个舜帝的‘舜’字吗?”
“不知道,是你爸给取的名字。”
“因为他说你紫微星降临,是帝王之相,”于皓南哼了一声,“我看可不见得,蠢得要死。”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不但孙舜香愣住了,就连后方的张吉惟和崔净发,也都缓缓转过来,看向他们主副将二人,接着,又互相对望。
都说水星换届要快了,下一届“接班人”是谁。
原来这个接班人,指的不是于皓南,而是孙舜香!
“于皓南,我觉得我不能……”孙舜香眼睛红了。
我以为,一直是我一路披荆斩棘,为你上位,原来在你那里,却是你为我。
“如果你跟我注定一个人折在王宇行手里,那最好是我,不是你,”于皓南神情倨傲,“我可不喜欢政治。”
左前方又一狙击手,露出了半个位置来,自己恍然不知,于皓南闻声而动,迅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