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的枪战,持续了接近7个小时,终于结束了,敌军伤员不少,狼狈逃窜,但Aland受伤中弹的战士们也很多,被尽快送到了圣母玛利亚医院进行救治。
方缇给一位头部中弹重伤的战士,进行了脑部取弹清创与去瘀血的高难度手术后,走出急诊室,头发被汗水浸湿,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走廊里各个阿波罗战士们都统一穿着白大褂严阵以待,像是接受检阅一般,全部在这里待命,而一共入院的伤员共47名,皆进入不同科室进行包扎治疗,按理说不该都在这儿待着。
方缇纳闷地看向一旁,副将周旋回答道:“孙参谋长来了,要我们忙完后都在这儿等着,以备不时之需。”
方缇快步去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孙舜香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只是,桌上电脑方向微微向左,冷冻储存冰箱外面的白色门帘有一角掖在里面,垃圾桶的位置从门后去到了桌子后面,明显都被翻过了。
“谁放他进来的,这是我私人办公室。”方缇转头看向外面的人。
龚玥凝有些抱歉,上前说道:“是我,孙总要我必须开门,我……”
“方上将,有问题直接问我,”孙舜香道,“你这办公室也是可以出诊的诊疗室,患者进得来,我为什么不行?”
方缇微微皱眉,很多时候他不想跟人起正面冲突,但有的人你避无可避。
“所有伤员都在外面科室安排住院就诊了,你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周旋他们会带你去。”
“我就想在你屋里待着,”孙舜香道,“陈道辅抢救成功了吗?”
“进加护病房了。”
方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里面放有单人床、平时供给方缇小憩休息的隔间,忽然发出了“喵喵”两声。
孙舜香立刻扭头往里看。
“还有事吗?”方缇问道。
“你二哥过来了吗?他胳膊受伤了。”
“听崔总说是流弹擦伤,没有大事,他没过来,想是自己处理了。”
“嗯,”孙舜香往后面沙发上靠着,“这次针对我的暗杀,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没看到有对方伤员进来,吴中将排查了从昨天到今天所有前来就诊的患者,没有可疑人等。”
“就他自己查的?”
“是,他对医院各个信息系统非常熟。”
“不能只信一个人,也不能让所有重要信息,都被一个人掌握,那他牺牲了怎么办啊?”孙舜香道,“你在医院里还有没有别的可用、可信任的人?”
方缇摇了摇头:“没有。”
“我给你安排一个,”孙舜香道,“李西彤怎么样?我知道孟令华死了,医院管理层需要换血。”
方缇不禁感叹,孙舜香的精神状态和强悍心态真非一般人能比,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战士们为他浴血奋战,遍地伤员,而听说敌军出动了上百人,就为了刺杀他一人,他不但内心毫无波澜,优哉游哉,甚至现在坐在这里,关心起了医院换届选举的事。
“李中将的医德、医术,都不必说,是我们军中楷模,”方缇道,“只是他多年来随军奔走,在本院没有就职过,这里换届也是要民选的,恐怕没有群众基础……”
“西彤,”孙舜香忽然朝门外喊,“你在吗?”
“在。”李西彤走了过来,站在门边,先是向方缇行军礼,随即进到办公室里来。
“你坐,”孙舜香道,“怎么办,他说你没有群众基础。”
“……”方缇本该尴尬的,可跟孙舜香认识多年,这种程度的“尴尬”,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了。
“方总说得一点儿没错,我确实没有在这里任职过,”李西彤却是脸都红了,“忽然要我担负这样的职责,我觉得我无法服众,难以胜任。”
“那不行,”孙舜香摇头道,“咱们冷啸冷炮快用完了,不能凡事都叨扰方上将,你得独立行走……于总是不是这么说的?”
“是。”李西彤低下了头。
方缇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四个副院长一个正院长,”孙舜香问,“你准备当哪个?”
李西彤踌躇道:“四个副院长之一?”
“没出息。”孙舜香评价道,转头问方缇,“你呢?”
“我不参选。”
方缇是接到军情急报后连忙跑出去救人的,门随意一锁,而电脑还亮着灯,孙舜香显然看了他的电脑桌面上打开的文件,知道了参选流程以及名额,并且从方缇的电脑文件中没有再搜到相关信息,毫无竞选的准备。
“哦,那更好,”孙舜香点头道,“西彤你当选了院长以后,方缇,你把冷啸冷炮的秘方交给他,我们就利用这医院的设备仪器和原材料,一边制作,一边使用。”
“对不起,西彤,不是针对你,”方缇说完,看向孙舜香,“我是说任何人,都不可能从我这里拿到冷啸冷炮的秘方。”
“我刚进来时怎么说的?”孙舜香道,“不能让所有重要信息,都被一个人掌握,那你牺牲了怎么办?或者说,你跟别人私奔了怎么办?你叛国了怎么办?!”
“放肆!”方缇瞪起眼睛,厉声斥道,“请注意你的言辞,孙中将。我军衔比你高一级,职位更比你高一档,位列上将!我需要你来命令我做事?!”
孙舜香强忍住笑意,嗤声道:“你也知道你是上将,既然在这医院都做了几年医生,身边能人巧匠又不计其数,连李西彤的得力下属周旋、龚玥凝,都是你一句话,就调到阿波罗了,现在,你说你不想参与竞选?”
“我没有不参与竞选的自由吗?”方缇反问道,“我更擅长学术研究,做院长会分走我的时间,影响我的进度……”
“自由?”孙舜香的声音变了,变得非常尖锐,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你竟然觉得你有自由这种奢侈的东西,无论是总统、司令,你二哥,还是我,谁有自由?我们承担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做着人人不理解、不支持,可又不得不做的事!换你在这躲清闲的自由?方缇,作为‘公主’,你是有责任的!”
“……当年就因为你这句话,盼盼不得不承担他的责任,现在轮到我了,”方缇声音冷冷的,眸光中带着疑问,“难道是我愿意去当这个‘公主’?!”
“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你要不愿意,我也给你了方式方法,交出秘方来,以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随你的便!”
方缇崩溃冷笑道:“原来逼我交出秘方的,不是敌人,而是你。我40万吨冷炮今年上交给Aland,西菻之战也不过用了一半,剩下一半去哪儿了?你们用我的毒,却不告诉我用途,还让我交出秘方,难道我就能看着你随便祸害人?上个月忽然有很多冷冻致死的孩子年龄未满3岁,有的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他们竟然都死在了冷炮下,他们犯了什么罪啊?!”
孙舜香低头,凑近了他:“姓封,就是他们的死罪。”
前前后后,封腾冲鏖战数年,繁衍成疾,践踏水星Omega和厄斯女人,一共生有48个孩子,上至最大的儿子37岁,下至一个月零十二天襁褓中的婴儿,甚至两个怀孕的女人怀有的遗腹子,孙舜香经手后,全部处死,一个都不留。
方缇显然是愣住了,望着近在眼前的孙舜香,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他今年才20岁,并不知道政治和权力,能够怎样重塑一个人,现在的孙舜香似乎更加集权与暴戾,而这样的孙舜香,根本无法通过消极抵抗,躲避他的锋芒。
隔间里挠门的声音愈演愈烈,小猫感知了主人的恐惧,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忽然用整个毛茸肥硕的身躯撞向了门,咚的一声,门开了。
小猫疾冲过来,嗷呜一声往方缇的腿上面跳,见孙舜香离得特别近,回手给了他一爪子。
“汤姆!不要!”
方缇大叫制止,孙舜香手疾眼快,这东西一冲出来就浑身戒备,见它伸爪连忙向反方向闪避,同时伸出手来,啪的一声,沉闷地打了一下猫的屁股。
“嗷!”汤姆大叫着将头塞进了方缇的手臂之中,浑身发抖。
“你敢打我的猫!”方缇站了起来,直接发火了。
“打你的猫?呵,我还要杀你的男人,还有揍你呢!”
“孙总,别,别这样!”李西彤连忙拦住孙舜香,可他跟八爪鱼一样手脚齐上,非常恐怖,方缇抱着猫连忙往后躲,正在这时,外面一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却是吴鹤庭。
他知道这里发生了“战争”,但孙舜香是他必须躲避的人,可躲了半天,再也忍不住了。
“方总,孙总,你们……”
“帮我把汤姆带出去,”方缇把猫递给了吴鹤庭,“李中将,麻烦你出去一下。”
“噢,好的。”李西彤和吴鹤庭对视,俩人一猫往外面走,关上了门。
方缇将白大褂脱下,挂到了旁边的衣帽架上,同时低着头,将两边袖口,都仔仔细细一层层地挽了上去。
“怎么地?”孙舜香看着他缓慢的动作,“还想跟我动手?”
方缇忽然抬头,目露凶光,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早就想打你了,孙矮子!”
他伸出双臂,猛地向他扑了过去,双手直取他的脖颈,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屋里丁铃当啷东西摔到地上,发出的声响,不乏孙舜香的惨叫声,轰隆倒地声,翻滚声,以及,“我告你二哥!”“你告去!”之类的叫嚣骂战。
吴鹤庭和李西彤并肩而立,看着窗外,汤姆紧张地回头,望着门口,不知自己的主人胜算如何。
“还第一次看到方总动手,他一向斯斯文文的,”李西彤道,“不知道能不能打赢。”
他倒是不关心他在Aland的顶头上司,孙舜香的安危。
“肯定能打赢,”吴鹤庭笑道,“他个儿高,有优势。”
“你说是不是?”他甚至心情不错地掂了掂怀里的汤姆。
“嗷呜。”汤姆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猫屁股隐隐作痛。
李西彤歪着头,很感兴趣地看着汤姆,吴鹤庭一伸手,把猫递给了他。
“不咬人,也不挠人。”
买猫的时候店家就这么说的。
李西彤抚摸着猫猫头,闻言噗呲一笑:“刚刚可是挠了孙参谋,只不过行凶未遂。”
“是吗?”吴鹤庭有些惊讶,这猫有些痴肥,最大的攻击力也就是哈气而已,没想到急了也会挠人,想是刚刚方缇吃了亏,连猫都听不下去了。
“好猫。”他认真地对汤姆夸道。
李西彤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问道:“吴教授,你以后都在这家医院任职吗?”
“应该是,”吴鹤庭道,“方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西彤一下下抚摸着猫咪的后背,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他原本被孙参谋叫来,在方缇面前故意说了那么一番话,想来初心,孙参谋是在用激将法,意图激起方缇的斗志。
可现在,他却仔细盘算起来,那是否自己真的应该好好为竞选院长,或者是副院长,做一些准备。
他的眸光不禁上抬,偷偷望向吴鹤庭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见他一直是温和地笑着,忽然有些难过,也不知道他原本的眼睛,会有多么温柔的目光。
==
“愚蠢,愚笨,愚昧无知!”
王宇行歪着头,看着前面单膝跪在地上的孔钟、孔琏两兄弟,以及在一边儿站着看着的梁咏云。
“殿下,是我们鲁莽了!”孔钟孔琏齐声道。
“……我就说是谁这么蠢,又这么莽,敢当街射杀孙舜香,原来是你们兄弟俩联手干得蠢事,”王宇行皱眉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孙舜香身边从来不缺狙击手,我离他最近的时候,子弹打他脖子上,都让他跑了,于皓南那个副将,张吉惟,根本就是孙舜香的贴身护卫,是能为他挡枪的人,更别提中其志南不悔二人,常伴他左右,就是一个崔净发,也够你们喝一壶的了!简直胆大妄为!”
王宇行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伤亡多少啊?可有人质?”
“没有,我们出发108人,受伤32人,无一人伤亡。”孔钟低头道。
“我看新闻说于皓南都出来护驾了,竟然没死人?”王宇行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