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了,幸好中毒不深,我给了他一套三模试卷,答得还不错。”孙舜香从抽屉里抓出卷子来,颇为得意地给张吉惟看,好像自己的儿子似的。
“哟,这么优秀,估计要继承你的衣钵,拿到高考状元了。”
“可不一定,他这孩子马虎,”孙舜香笑了笑,“不然也不会刚落地厄斯就被毒倒了。”
“那肯定是不小心,厄斯别说其他的了,就是空气质量都奇差无比,我们都特别喜欢回飞行器里,宁愿吸氧,也不闻他们那核放射的恶劣空气,”张吉惟道,“其实我还挺庆幸的,你去不了厄斯……”
眼见着孙舜香脸色微变,他又连忙噤声,知道自己过界了,不敢再说下去。
半响,孙舜香问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这个“他”,听起来有些凄然,也有些惦念,与寻常的“他”总是不一样的。
张吉惟虽然每次听他说起“他”,总是有些吃味儿,但工作就是工作,工作得跟感情分开,不然,严守义不就是前科之鉴吗?
“听许将军说,进展得很顺利,于总喜获至宝,和平解放巴尔干。”
孙舜香笑了:“那看来是又抄到军火了,这家伙就喜欢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从厄斯回来,也是带了半个水星鸢的各式军火。”
“留给允中祥的更多,于总说了,不拿他们一针一线,但这精密武器必须全部搜刮。”
孙舜香还记得他的“聘礼”,丁一翼藏匿的红贡弹,当他打开仓库门,请于皓南进去过目时,他第一次从这黑熊眼角眉梢里,看到了一丝雀跃。
“不过于总喜好也不是就这么单一,”张吉惟见他目光沉沉,好像陷入了回忆中,不得不叫醒他,“军火和美人,都是于总的挚爱。”
孙舜香缓缓地点了点头,问道:“之前他请了一天假,说是要‘安排家眷’,你知道他把家眷藏哪儿了吗?”
“这个真不知道,”张吉惟摇了摇头,“属于甲级机密。”
孙舜香笑了起来,向后倚靠在椅背上,想到刚刚那个怪人。
他虽然藏了头发蒙了脸,还穿了宽阔的衣服遮挡了身材,但看美人又何必看那些,细枝末节足矣。
孙舜香目光向下,看到他那双笔直纤细到逆天的小腿,除了他李若希,还能有谁?
于皓南将他藏到这里来了,不用多想,就在方缇那儿。他似乎已经把李若希看作是他的家人了,上回把李若希送到总统那里,希望盼盼能跟他做伴儿,这回又藏到葡萄这里,希望他的夫人和弟弟在一起。
明明我才是跟你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好的人,明明我能为你分忧,与你并肩御敌。可多年相伴,左不过一个“同事”之名,于皓南最在意的,或者说是逐渐越发在意的人,竟渐渐变成李若希。
军火与美人,也许确实是于皓南的挚爱,他什么都要最好的,最烈的,以及最美的皮囊。
“我想回家了,”孙舜香感到有些疲惫,更多的是灰心丧气,“老张,送我回去吧。”
“得令。”
孙舜香手里握着扇子,站在地下车库上面等着,里面有一些流浪猫,曾经抓过他的裤脚,令他非常不爽,所以每每等车,都在上面。
夜里微风清凉,拂过脸庞,孙舜香仰头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这近半个月的医院保卫战已经接近尾声,不知道还有没有害群之马遗留其中。
Aland军车缓缓停在了身前,张吉惟下车,走过一圈儿,毕恭毕敬地给他开了车门。
“总是这么绅士,怪不好意思的。”孙舜香上了后车,往后瘫倒,这一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感觉累得不行。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小睡片刻。
“老张,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孙舜香感激他鞍前马后,做事聪明勤恳,平时对自己照顾周到,不论公务还是私事,他都非常得力。
生日快到了,孙舜香琢磨着,想为他买条领带。
张吉惟透过前车镜往后看,嘴角微弯:“紫色。”
孙舜香倏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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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希从医院外墙角上,找到了几个新鲜的弹孔,更从花坛树墩子上,看到了几滴未清除干净的新鲜血液。
这段时间的医院并不太平,只是他和方缇久居研究室高层,一点儿声响都没听到。
本着狙击手的直觉,他在四周寻找最佳狙击点,找着找着,便信步去到了停车场左右,结果在旁边的草丛中,发现一白色泛黄的纸张上,画着一朵晚香玉。
“这怎么还掉装备了?”李若希把扇子捡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对它非常熟悉。
那年高考暑假,孙舜香便挥舞着这折扇在总统他们家“政治避难”,结果搞得人见人烦,于皓南都得上房顶躲清静。
讨厌空调吹头,说会引发头疼的孙舜香,一直呼扇着这把方盼盼亲手绘制的折扇,一边笑话人,一边耍威风。
可这扇子近乎是他的本体啊,怎么会丢在这儿?
李若希有些纳闷,拿着扇子往坡下停车库里走,忽见斜刺里一安全消防口里,赫然坐着一个人,他几步过去一看,当即吓了一跳!
“张吉惟!”
只见他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歪在那里不知待了几时,像是身中k炮!
李若希连忙拿出手机来紧急呼叫,好在上面都是医生,马上就有人来施救,可他左右一想,糟糕,孙舜香被擒!
于是放下张吉惟便往外跑去,左右马路各个开阔,他站在医院门口稍一琢磨。
右边是总统府邸方向,左边是郊区山野,五环路开外,于是毫不犹豫冲向右边!
孙舜香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包。
前面那人嗤的一声笑了:“怎么看出来的,我很好奇,我没说什么话。孙参谋,你果然机智过人。”
“紫色,”孙舜香坐了起来,“老张不会这么直白。”
“哦,”他的目光森然,透过前车镜往后看,看着他紫色的眼睛,犹如灵动的狐狸,“这么漂亮,真可惜了,是个蛇蝎。”
“这么能干,却要死了,真是可惜了。”孙舜香依旧想要拿自己的枪出来。
“别费劲了,”前面那人右边大拇指上叩着一发黑色k炮,“你想脑死亡,还是直接变傻子。机智大于美貌的孙参谋,这恐怕很难抉择吧?”
“……”
孙舜香确实不敢相搏,他见过从厄斯负伤回来的人,不是直接脑死亡后宣告死亡,就是流着口水,意识不清。
“你开个条件吧,”孙舜香放弃了抵抗,“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拿你换我,你从没这么值钱过。”
对方又是轻蔑一笑:“那你可真是高看自己了,拿你换我的命,你还不够分量,非得赔上总统或是你那总理的爹,才算够劲儿!”
孙舜香目视前方,过了前面交叉路口,就是总统府邸!
此刻夜半三更,道路没有多少人,可一旦他在前面搞出大动静,非要总统出现,再放K炮……
孙舜香立刻掏枪射向他的后脑,砰的一声枪响,前面玻璃当即碎裂!
那人猛地向右闪躲,回手用力攥住孙舜香的手腕向前,一记猛矬腕骨,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孙舜香手腕当即骨折,发痛地喊了一声!
前面那人无所谓地把他往后一扔,更开足马力把车往前开,孙舜香一击不中,不管自己遽痛的手腕,疯狂地扑了过去,狠狠地咬住他的耳朵,双手抱住他的头,开始往后扭动,只是他的力气太小,车在原地打转了一会儿,孙舜香头部被那厄斯人猛地向后一个撞击,当场眼冒金星,半昏在后座上,睁不开眼睛。
他在手部剧烈的颤抖中,看着车往前面开去。
只是那厄斯人从后车镜里,忽然看到一个迅猛矫健的身影,越跑越快,竟要逼近他的车。
怎么会有人,跑得过车?!
正迟疑间,那人已经纵身一跃,跳到了车顶盖上,手肘一下下猛烈地撞击侧面车窗,看到孙舜香昏在那里!
“孙舜香!孙舜香!”
李若希一边砸窗一边猛喊他的名字,手肘使不上力,他忽然抓着自己脖子上的金坨子,啪啪地敲着车窗!
“放,放……”孙舜香头上鲜血往下流,逐渐挡住了眼睛,他看到前面那人掏出了枪,抬起扭曲变形的手,指着李若希,“快放手……”
砰、砰、砰!
三声枪响,李若希从左边车窗位置立刻翻滚到右边,灵活地躲开了他的射击,同时整个人扑到前车窗位置,忽然抓着车顶盖边沿,双腿猛踹前车窗!
由于刚刚孙舜香开了一枪,打了个横七竖八的碎纹出来,他这么发命狠踹,倒是几下就给前车窗踹扁了。
那厄斯人惊讶于他力气如此之大,一边朝他射击,一边躲他飞踹,应接不暇之际,李若希已然得手,连人带玻璃直踹进驾驶位上,伸手抢夺方向盘!
“他有K炮!”
孙舜香在后面猛喊,李若希已经拉动后车门控制器,车门猛地打了开来。
“跳车!”李若希朝孙舜香喊道。
但因为骨折和头晕,孙舜香已经动不了了,车在剧烈地往前猛冲,李若希在与厄斯人扭打当中,竟抽空伸出手来,抓着孙舜香的肩膀,将他从车门处扔了出去!
孙舜香顺着沿山国道往左边滚落,跌进了草丛中,远远地看着那在前方越来越疯狂疾驰的军车。
忽然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厄斯人的k炮被抢到了,但身上捆着的炸弹却应声而爆裂,熊熊烈火,烧穿了整个车厢。
“李若希,李若希……!”
救护车来时,孙舜香不顾手腕伤势,往前面方向急忙跑去,看到躺在担架上已面目全非的李若希,孙舜香当即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