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钟走上证人席时,严守义没来由得精神一震,挺起腰杆,向后坐稳了。
“去年10月18号,你曾在航空局里被于皓南于中将勒令20多人持枪恐吓,可有此事?”李程然问道。
“是,我当时害怕极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反对,”正方检察官道,“此案与本案无关。”
“首先,这根本就没有成为一起案件,因为无人敢告,”李程然道,“其次,我们似乎都忽略了,或者说是不得不忽略的一件事,那就是本案的重要当事人,该是于皓南于中将本人,可他今天并未到场。20多年过去,我们如今还没有跟他平等对话的勇气吗?”
检察官默默坐下了,似乎再不坐下就是于家走狗了。
“孔副将,你大可以说明白,当日他为何要把你执行枪决。”
……李若希在一旁震惊地看着李程然。
他是请求李程然把严守义捞出去,但代价并不是把于皓南给送进去,眼前事情发展的方向令他不解。
“他说我‘过于聪明,像极了……某人’,问我是不是某人,我说不是,他就暴起了。”
“他这样喜怒无常、随时发疯,多少回了?”
孔钟耸了耸肩:“我是在丁总手下当差,对他不了解,但在新兵营的时候……这里也坐了不少我们战士,都知道,在阶梯教室里,就好悬被他用冷氮枪切吧了。”
“于中将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人。”
“不……不好评价。”
“畅所欲言,反正他今天也不在,回头你还可以躲在丁总的羽翼下。”
“输不起的人,唯我独尊的人,说一不二的人,”孔钟道,“只是看到我的方案胜出,就非要把我打成……某人。”
李程然请他最后一位证人上场,他一进来,场下的人同时惊呼了一声,连李若希也吓了一跳。
“肖克銮!”梁咏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惊讶?”腾达飞问道。
梁咏云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腾达飞脸上出现鄙夷:“你们这届变态太多!”
肖克銮大摇大摆地走进证人席,看到李若希还咧开嘴嘿嘿一笑。
李程然问道:“你在新兵营是因伤退出的,谁伤的你。”
“于皓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栀子花图案,在身上纹了几朵,被他看到了,把我大腿打骨折了。”
“大概三个多月,你的伤好了,为什么还是离开了新兵营,按说进了那里才是辉煌军旅的第一页,何况你家世代将军。”
肖克銮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于皓南警告我,只要在新兵营的一天,我的大腿就会一直骨折,永远都不会好。”
此话一出,席上场下一片哗然,于皓南本人没来,但这里倒好像成了他的专场,人们议论纷纷,讨论这位太子爷的暴行。
“我当事人谨小慎微、克己奉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取得了现在的成绩,实属不易,”李程然总结陈词道,“可他不幸的是没有遇到一位仁爱宽大的上级,给予他信任和关爱。水星鸢的陨落是国人之殇,一颗螺丝钉、一段错误的操控程序、一个乱码,都会扰乱它的节奏,停止它的步伐。我的当事人没有这么大的责任权限,也不会被委以这样的重任,究竟谁能迫害水星鸢,又用水星鸢的失利嫁祸给谁、排除异己,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有数,而那来路不明的巨额汇款,又有谁背后有如此磅礴的资金量,想必法官大人心里清楚,再次,我愿振臂高呼:正义由鲜血祭出!不能让严少将的心血白流!”
李若希听得两眼发黑,明明是让李程然来做辩护律师,可这话里话外却好像透露出了一个消息:是于皓南自导自演嫁祸严守义,只为排除异己?!
不对啊,这……不对啊!
可法官宣判在当日便已生效,严守义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严守义在新兵营同窗们的簇拥下走出了法庭,望着上空蓝天白云,他心里变得很轻松,很愉快。
对上孔钟时,不禁朝他抱拳:“感谢救命之恩!”
说得言辞恳切,眼眶含泪。
“我只是还李大状一个人情而已。”孔钟看他那么激动,目光富有深意,有些暗暗奇怪,只是劝慰两句,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事丁一翼的意见是“别掺和”,于皓南自己抓内鬼掺和什么玩意儿。
但是李若希上去就把李程然薅走了,他也没有办法。
公检法这一案的宣判,被称为“不畏强权”之战。
作为强权的代表,此刻在航空局里听到了消息,脸都气白了。
次日,严守义像是没事似的前去报道,看到的却是自己两大箱东西,警方怎么搬走的就怎么搬回来的,还有的是航空局同事给他清理打包的箱子,简而言之,让他走人。
就在于皓南的办公室里,两人进行了最后一次谈话。
于皓南低头签署文件后,扔给了他。
一份是军队调遣令,一份是航空局解聘书。
“于皓南,军队我就不说了,我对Aland也没感情,航空局你让我走,”严守义道,“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替代我!”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我不是,你更不是,”于皓南道,“我现在能平心静气让你滚,已经用了我最大的耐心。”
“连法院都判我无罪!”
“有没有罪你心里清楚!”于皓南站起来,寒着脸,走到他的身边,“我不是没有闻过你身上的橘子味,但我以为你能分清公与私,在公事上我待你不薄。可你为了脱罪不但拉羽琼下水,还要把我塑造成一个暴君,严守义,你早就变了,不是当年那个人了,是我识人不清,才让你阴谋得逞。”
“哈哈……”严守义笑道,“证据呢?法院说不是我,你怎么说都不好使,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天没有出现在法庭上,没有让法官按照你的意念改判我?!”
“如果是我有心陷害你,何必折损350亿,”于皓南咬着牙道,“你不值,你也不配,我一只手就能让你……”
“住手!”
李若希推门进来,就看见这恐怖的一幕,于皓南手臂上青筋凸起,狠嵌着严守义的喉结,驮着他的下巴,竟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放下放下!”李若希抱着他的手臂狠狠踢他,等到严守义被松开落地时,已经双眼一翻,几乎站立不住。
李若希让他快快离开此地。
“你又来干什么?!”于皓南立刻转头吼他,“让人偷拍4万张照片竟然还能轻飘飘的一句原谅了,全天下最愚不可及的Omega,竟然被我娶来做老婆了,真是可笑至极!”
李若希瞬间被骂懵了,怔在那里半晌,才缓过神来:“我只是按照我的直觉做事,事实上我的直觉没有欺骗我,法律也已经判了他无罪,你还要怎样?!你还把他赶出军队,赶出了航空局……你为什么这么霸道呢?难道你怀疑什么,就得是什么吗?”
“对,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于皓南干脆混蛋到底,一路向北,“以后我这航空局禁止你入内,简直乱我军心!”
他气呼呼地走开了,看都没看身后哭着梨花带雨的夫人,立刻投身于水星鸢的改进与升级中,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都几把无所谓,反正他从来就是一个人,一直习惯了一个人。
六个月后,水星鸢二号正式发射成功,新闻铺天盖地,水星人信心百倍,欢欣鼓舞,只等去厄斯星球讨一笔血债。
严守义在家闲来无事,给自己的栀子花浇浇水,清理一下花瓣花枝,接到了来自Air的邀约。
“正式聘请您为我Air空军少将,兼宇宙航天督导员。”
严守义看过聘请书后笑了,仍旧爱怜横溢地看着自己养的这两盆香气四溢的栀子花。
它的土是严守义在花圃市场严选的肥沃黑土,嫁接过来时保证让自己的花适应又喜欢。爱人如养花,严守义精心饲弄的花,不愧他的守候和培育,以芳香和丰盛来回报他。
只是花根之下,盘根错节,连续深入到黑色的花盆里面,有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它的价格不菲,高达350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