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盼盼接过去一看,一份是加入丁一翼附属Air第一军团行动队的调遣令,一份是结婚登记证书。
他拿住了丁一翼递过去的笔,低头大笔一挥,通通都是“不同意”。
然后把笔扔了过去,昂着头,示威似的看着丁一翼。
他就算气死,也不舍得打他一下。
这十天方盼盼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脾气,是一身反骨,是绝不屈服,只是,丁一翼对他总是深沉地爱着,不舍得他饿着冻着,不舍得让他尝到物理上的伤害。
“噢!”丁一翼忽然抬起手臂,打了一下自己的大头,“我怎么好让老婆亲自写字呢?老婆虚弱无力,刚刚结束发情期,唉!这都是我考虑不周到!”
说完,就当着方盼盼的面,掏出了备份文件,模仿着方盼盼的笔迹,签署了两份文件。
“你这个是违法的,法律是不承认的……”方盼盼伸手要去阻拦,却被丁一翼张口咬住了手掌,当即痛叫了起来。
“别闹!”丁一翼松口,转头瞪他,银灰色的发丝和同样灰黑色的眼珠迸发着凶狠的光,“再闹我不惯着你了昂!”
文件签完了,送走了,终于尘埃落定,丁一翼松了口气,准备过年了。
他让仆人们给方盼盼送去了新到的各式各样时髦服装,让他穿好了下楼去,到父亲那里拜年。
方盼盼穿了一身红色的大衣,棕色短裤短靴和黑色长袜,白色高领毛衣,外面还搭着一个菱形格子坎肩,头上白色毛绒贝雷帽和手上戴着白色手套,抚着扶手,一步一步,身影纤纤摇曳地下了楼。
“夫人瘦了。”
“瘦了整整一大圈儿。”
楼下整齐列队站好的仆人们看到他终于下了楼,忍不住说。
“是啊,可得好好补补了,”丁一翼抬头,看着方盼盼,目光炙热如初,对陈伯他们道,“今晚的年夜饭可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丁总您放心,看我们的!”
丁一翼微笑着攥住方盼盼的手,掖进自己的手臂里,带着他往门外走。
“我爸他们会给你过年红包,你什么也不用说,收下就好,”丁一翼道,“要是感觉不方便,咱们吃个午饭就回来。”
“若希回来了吗?”方盼盼问。
“他说他在军营里过年,”丁一翼哼了一声,明显不信,“到底在哪我看得问你弟。”
方盼盼没有再说什么,发情期过去了,他像是从一场大病中复原,哭过闹过,都是无用,反而逐渐恢复了理智。
丁一劭和李茉莉笑着听他们小两口拜年,然后各自给了个大红包。
只是丁一劭看着儿子这模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忍不住把丁一翼叫到了一边。
“你没照镜子吗?让人挠的,跟个花脸似的,”丁一劭道,“挠后背还是挠哪儿都行,总统家孩子怎么这么没数,挠你一脸,这大过年的出去谈事情,不让人笑话吗?”
丁一翼这些天黑白颠倒,眼睛都在方盼盼身上了,这会儿才照着家里落地窗,看到了自己的脸,左边三道右边三道,非常明显的红色指甲挠伤痕迹,还很对称,也很滑稽。
“他心里不痛快了,爱挠挠去呗,”丁一翼没当回事,“挠我鸡儿上我又能说什么了?”
“……是,对,”丁一劭点了点头,“你可真是青出于蓝。”
“盼盼,你怎么瘦这么多。”李茉莉看出他像是很虚弱似的,俩人在前院待了十天都没出来,方盼盼的小脸现在还没有手掌一半大小了。
“没什么胃口,”方盼盼勉强笑了笑,“咱们过年都有什么讲究啊,要走亲戚吗?”
“我和你爸一会儿就出发,去红霜镇看看,你们要去哪儿,旅游还是干什么都行,咱们没那么多讲究,”李茉莉说,“今天初一,明天初二,你就可以回门……”
“再说吧,我们也旅游,”丁一翼打断道,“盼盼,你想去红霜镇看看吗?”
“现在没有枫叶,”方盼盼道,“你不是说秋天的红霜镇最美吗?”
“那去晖阳岛怎么样?”
方盼盼望着他:“我想回家。”
“人要回家就送他回去,”李茉莉对丁一翼道,“虽然是第一年过来跟你过年,但想家很正常,你送他回去。”
丁一翼面上答应了,但没过多久,丁一劭和李茉莉就出发了,他们的朋友在红霜镇和晖阳岛,在驻地是真没多少。
又剩他们俩,在这院里待了没多久,丁一翼就提议去晖阳岛,不用带东西,现在就出发。
“我以后都不能回家了吗?”方盼盼看他又开始自说自话,忍不住问道,“我连跟家里人打个电话都没资格了吗?”
“你怎么就这么恋家?”丁一翼无奈道,“又不是不让,你现在心情不好,回去你家里人看到了,肯定来找我麻烦,然后我又怕我一时压不住脾气,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弄得过年都不开心,那不好吧?”
“……”
“早上咱们看了新闻,你总统的爸爸发表新年致辞,你总司令的爸爸正在阅兵,你家里还有谁啊?你青羚爷爷?”丁一翼打趣道,“然后问你红贡弹丁一翼那小子藏哪儿了,你又说不出来,你爷爷问说不出来你回来干什么?再去打探……”
方盼盼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又要哭。
“唉……”丁一翼一声长叹,将他圈了起来,“咱们哪都不去了,在家看电视怎么样?你爸都在电视里了。”
接着真的抱着他窝在沙发里,看了一天的电视。
到了晚上,丁一翼是一个接着一个电话,都接不完了,都是跟他拜年的,要他出去喝酒应酬的,他哈哈笑着一个个拜年或是问好,忙得不可开交,转过头来,方盼盼靠在沙发上,圆圆小脸,冷冷地看着他。
那表情太小可怜了,丁一翼顿时心里不落忍,最后想了又想,终于舍得把方盼盼的手机拿了出来,扔还给了他。
方盼盼拿了过去,给方倾于浩海爷爷他们发拜年祝福短信,只是看到了于皓南的号码,他心里酸酸的。
对长辈,他知道报喜不报忧是懂事,可对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于皓南对他的意义相当于救苦救难的110。
所以他打了过去,只说了一句“皓南啊”,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弟弟是敏感的,马上听出了他的声音不对,问他怎么了。
只是他嗫嚅着还说不出什么的时候,丁一翼已经过来把手机抢走了。
“不准给他打!”
“为什么?!”
“我不待见他,就这么简单,”丁一翼看着他,“你是你,他是他,别指望我给他一个好脸,他也没把我这大舅哥当回事。”
方盼盼气得胸膛起伏,恨恨地瞪着他。
只是一个冷氮枪而已,他们已经谁也容不下谁了。
过了两个半小时,丁一翼那边还在推拒着别人,电话中一直抱歉,不能出去,要在家陪老婆,这边方盼盼看着春节晚会窝在沙发上,已经快要睡了。
忽然外面家仆们慌张来报,说是有一辆车不请自来,气势汹汹,直接撞他们的院门。
“谁有这么大胆子,疯了吗?”
丁一翼活这么大就没被人打到家里来过。
“给我抄家伙!”
“丁总!车牌号是,是……”
“多少?!”
“0杠00001!是老于总的军车!”
丁一翼愣了几秒,抓着武器别进腰里,走出了大厅。
正对上的是从车里跳下来的于皓南,他气势汹汹,目光森然,看到了丁一翼便大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于皓南,你疯了?”丁一翼看着被车头狠烈撞开的大门,“还是说你要来给我拜年?!”
“丁一翼,我哥在哪儿了?!”
于皓南目光穿过他,往他身后的别墅看去,大喊道,“方盼盼,方盼盼!”
“……你有毛病?!”
丁一翼真是从没见到过这样的野人,瞪起了眼睛,“你哥嫁给我了在我家过年,有问题吗?你就是这样的礼数?总统这么教育你的?!”
“我跟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没资格提我爸,”于皓南看着他,发尖甩到了前额眉间,挡住了眼睛,龇牙裂目道,“你等着吧,我们要退婚!”
“……”
丁一翼怔在了原地,刚刚反应过来,就提起一拳,猛地往于皓南脸上招呼,于皓南一掌扣住了他的拳头,向右一拉,俩人立刻见招拆招,拳拳到肉,凶狠野蛮地互殴了起来。
“皓南,是皓南吗?!”方盼盼站在门口看出是他弟弟,连忙跑了出来,“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你把我哥扔哪儿去了?!”丁一翼抓着于皓南肩膀头子挥拳而上,“别以为改了个定位我们就不知道他跟你在一块儿!”
于皓南没说话,反正就是闷头专心致志地打,俩人都用了狠劲儿,没一会儿就都挂了彩。
“别打了!”方盼盼往中间扑,到底是谁都没扑到,反而被拳风振得连退两步,倒在了地上。
丁一翼认着挨了一拳躲避开来,去把倒在地上的方盼盼扶了起来。
于皓南从腰间拿出一记银色的冷氮枪,忽然指向了他。
“……”
丁一翼立刻把方盼盼拽到身后,挡在他前面。
“……于皓南,你真是一个疯子,”丁一翼道,“要不是你们是亲兄弟,我都要……”
他都要怀疑这他妈是不是有点奸情在里面?!
“你放不放人?”于皓南的手扣住了扳机。
“别,别开枪!”方盼盼吓得连忙跳到了丁一翼的身前,举起了双手,“皓南,我们……没事的,就是吵架了……”
“你过来!”于皓南朝他大吼道。
方盼盼转过头连忙安抚丁一翼:“我求你了,我就回家待两天,又跑不了,就待两天你来接我行吗?行吗?”
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夜里的月光,照着他晶亮的泪痕,闪闪发光。
“你弟冷氮枪在手,我又能说什么?”丁一翼冷笑了一声,只得点了点头。
方盼盼回过头,奔向了于皓南,拽住他的袖口,跟着他上了他们爷爷的军车。
于皓南开着车往家走,方盼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捂着嘴,小声抽泣着。
“到底因为什么啊?”于皓南不耐烦地问吵架的原因。
具体该怎么说呢,说你不给他的军队冷氮枪?
方盼盼知道不能这么说,不能让越演越烈、岌岌可危的双方关系,因为自己越发变得僵化。
要知道皓南一冲动能跑来抢人,也许,他会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打电话时不暴露出来。
皓南年轻冲动,丁一翼不也一样吗?难道真的要他们斗得你死我活?
“有什么可哭的,大不了就离婚!”于皓南骂道,“早就说你脑子不好,还要找他这么个人,现在怎么样?!你早听我一句劝……”
“呜……”方盼盼低着头,颈上系着的淡色丝巾随着夜风轻轻滑落一边,露出那一圈被标记的狰狞的齿痕。
……
于皓南只瞥了一眼,就避了开来,望向了正前方。此刻,他似乎听到心完全碎裂的声音。